气死人了。
相对于花浅的尴尬,薛纪年也有些不自在,他没料到,这人竟然大冬天的不穿亵衣睡觉,即便受了伤,但还是……还是……
他瞧见她光裸的两条手臂抱着锦被挡在身前,白晃晃的扎眼。
薛纪年没作声,这人连躲都不会躲,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吗?抱着被子算什么?就算挡住了胸前的风光,也挡不住臂上那一大片裸露的雪肌。
本来他跨进飞阙宫时还是很坦荡的,但眼下瞧花浅紧张的样子,薛纪年也有一丝紧张。
“你……”他低咳了声,目光游移的落在她的床前地板上,然后被地上的一物吸引住。
一枚质地不是很好的玉佩。
正是花浅方才把玩的小玩意儿。
薛纪年略略弯腰拾起玉佩,正欲递给她,眸光却猛的一缩。
这是一块白玉佩,中间雕刻着一只小兔子,模色不纯,质地轻薄,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因为方才花浅惊吓之余,失手被摔断了一只耳朵。
捏着这枚玉佩,薛纪年的手隐隐颤抖。
他忽然想起那个梦,他躺在土坑里,一只环佩落在他的眼睛上,耳边有人在低语:你身无长物,我一贫如洗,还真是要难为你了……
声音飘渺听不真切,可那枚环佩,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眼里最后的影像,便是这玉佩搁在眼皮上的光晕,无数个夜里,时刻提醒自己前世所受的屈辱。
是她?
竟是她!
花浅拢着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薛纪年,只见他还保持微微弯身的姿势,眼睛直愣愣的瞪着手中的玉佩,神情变幻莫测,她一时都找不到什么合适词儿来形容。
看薛纪年久久不开口,花浅撑着下巴思考,通常看见一物,能震惊到这种地步的,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则,此物原主是他,因某些原因流落在外,如今突然出现,导致情绪失控;二则,此物与某人大有关系,而这个某人与他又十分重要,而据她纵览古今那些话本子推测,这个重要之人通常不是亲人便是仇人,以及心上人。
依薛纪年那四处树敌的性子,但凡他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他也不至于跟只孤狼一般,四处撒野所向披靡,逮谁都想咬一口。
仇人就更不可能了,以薛提督如今的身份,什么样的仇还能留到现在?
所以,唯一的推论就是心上人。
这就有意思了。
这只玉佩是长乐公主给她的。
那日她俩女扮男装上青楼,极得青楼姑娘喜爱,交杯换盏间,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突发奇想,乘着劝酒的空档,偷偷塞了枚玉佩在长乐公主怀里。
当时大家都没注意,回宫以后才发现这事。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长乐公主哪看得上,随手就想丢了。
这玉佩相对于土豪长乐来说不值钱,但对穷鬼花浅来说,还是挺不错的玩意儿。她觉得丢了挺可惜的,遂向长乐讨了来。
如今看薛纪年这个样子,难道,他真跟这玉佩有渊源?
再一想起这玉佩的出处,难道,他跟醉胭楼的某位姑娘有渊源?
难怪她之前那么拼命的示好,这男人都不太搭理她,原来是心里藏着个姑娘!
这么一想,花浅刹时茅塞顿开。
见薛纪年一直失神的盯着玉佩,也不问她玉佩的来历,花浅很是奇怪,通常遇上这种事儿,不是都会急迫的追问出处吗?
她歪歪头,试探着问:“督公认识这玉佩?”
听得问言,薛纪年才缓缓直起身,瞥了她一眼,声音略有沙哑,道:“不认识。”
嘁,都激动的嗓子都不得劲了,还要狡辩?不认识你作出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当我眼瞎么?
见薛纪年不肯承认,花浅本不想再追问。
又一想,兴许这人只是脸上故意装得不在乎,也许心里很在意。不承认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个姑娘。
啧,好一个情深意重。
既然她作为一个大晋新时代的好下属,对于自己未来的当家主母,即便主子不发话,她也是要主动关怀一二的。
于是花浅继续道:“这玉佩是醉胭楼的一位姑娘送予长乐公主,我瞧着好玩,就要了过来。若是此物与督公有关,那等有机会,我再带你去醉胭楼认认人。那天那些姑娘的样貌,我都记着的。”说完,她还有些得意。
薛纪年深深的看着她,轻道:“不必。”
他不需要知道这枚玉佩的原主是谁,他只要明白,拥有这枚玉佩最终的主人是谁,就行了。
前世,他不知那枚玉佩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摔豁了口;但这世,却是当着他的面,真真切切的摔落了。
不偏不斜,就是那个缺口,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花浅!
原来上一世,最后收殓他的人,竟是她!
不知为何,薛纪年忽然很想笑,心里像是沸腾的水咕噜噜的往外冒着笑意,让他即便是强忍着也无法压下那微微上翘的唇角。
他捏着玉佩缓步向床边靠近,目光沉静,神色看起来也很平和。花浅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竟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屁股。
挪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怕什么呀?她是他的大恩人,两条血淋淋的鞭痕可是大大的荣绩,他想抵赖都赖不掉,干什么要后退。
想到这,她抱着被子挺了挺胸,自觉很是正气。
薛纪年停步在床前,手指摸索着玉佩,开口温声问道:“今日为何不躲?”
话题转换得很突然,花浅一时没能跟上节奏。
“躲?哦……”她动动手,将被子又往身前拉了拉,才道:“我身子一向好得很,挨几鞭也没关系。不像督公,你身子骨一向差,这天寒地冻,万一伤了身子,将来很难调理的。”
我还想问你咧,你干嘛不躲?你躲了我就不会上前去凑热闹啦。
薛纪年垂下眼睫,又上前一步,在花浅几分惊讶又很快消失的目光下,缓缓的坐在床边。
“长乐公主的刑鞭上涂了药,此药会抑制伤口愈合,一般的药就算治愈了也会留下一个很难清除的疤,也没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
花浅嘶了声,震惊的瞪着他,又下意识的扭身往自己肩头看了看,顿时眼泪都快出来了。难怪她觉得这么疼,到现在还有血迹渗出。
亏大发了!
薛纪年继续道:“如今回想,你可有后悔当初与本督的交易?”
花浅眼底一暗,又来了?这人反反复复的又在试探什么?
不要问现在后不后悔,她当初就没乐意!要不是他威逼利诱,她怎么可能进宫当这脑袋挂在腰上的公主。
尽管心里在扎小人,但场面上的话还得继续。
花浅抬头仰望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委屈:“督公现在提起这事,是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吗?”
薛纪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底偶尔闪过的光芒让花浅背上一阵阵的冒冷汗。
他当初诓她进宫时,也是这个样子。
刹时间,花浅警铃大作,脑中飞快闪过进宫后一系列的事情,最终万分无奈的承认,自己进宫以来,好像没替他办过什么事情!
作为一枚棋子,竟然没有任何立功的表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丧心病狂,让人恐惧的心里直抽抽。
没有作用,就要被丢弃,他是要丢弃她了吗?
完全不知花浅心思已经策马奔腾在一片黑暗中,薛纪年只是因为认出了花浅而有些激动,再想到之前自己诓她进宫时的所为,难得有些心虚,所以才试探的提了句。
听得花浅的回答,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继续沉默,也许是长年上位者的威压,一旦他不说话,那股无形的压力就愈加强大,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于是,花浅更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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