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说,救我的是薛柒?你怎么知道?”
“我问来的。你知道不,薛柒在东厂的武艺是最好的,所以他那日带着你先行一步。救我那人相对差一点,所以落了后。我知道你这人心善,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回报的,所以我特意向他打听来着。”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咱俩一回来就受罚,我一时就忘了。后来看你对薛柒那么凶,我怕说出来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就想慢慢跟你解释。再说了,那日醉胭楼,不管薛柒本意如何,他的确冒犯了你,所以让他受些罪也是应当的。”
长乐想着每次她跟花浅报怨薛氏主仆的时候,皇姐的确都是在替他俩开脱,而且照她的性子,如果皇姐一开始就跟她细说,她也不一定接受。她自己明白,自个儿心态真正转变是经由摘月宫一夜,所以就算一开始知道薛柒的本意,她也一样会恼火。
但现在不同,她目光顿时柔和了下来,看着薛柒的身影,道:“我明白了。”
长乐公主自觉看透薛柒的心思,想到这个男人之所以死撑着不肯向她道歉,就是因为在场有这么多姑娘的缘故。
不行,她要清场!
纤指一扬,从在场众人面前一线划过:“你们,统统下去!离远点儿。”
“是!”
“是!”
花枝和锦心不解的互相看看,均在对方眼底看出两个大问号,虽然不明白两位公主要做什么,还是依言行了礼,带着一群人远远的退开。
瞧众人都退得远远了,长乐公主咳了声,抬头挺胸,骄傲的扬了扬脖子,用余光扫了眼薛柒:“嗯,你可以说了。”
作和事佬的花浅:“……”
她这么胡诌咧咧,无非是给薛柒一个台阶下,没想到长乐公主对于薛柒的认错这么执着。
她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的给“雄孔雀”薛柒抛了个眼色:兄弟,只能帮你到这,是真汉子,就赔个礼道个歉算了。
可显然,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薛柒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他还沉浸在花浅诓长乐的那套鬼扯理论中。方才姐妹俩虽然说得低,但架不住他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薛柒不禁扪心质问,他不认错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得出的结论是:不管长乐公主的那帮小宫女在不在场,他都不会认错。
是以,听得长乐公主问话,微一掀眼皮,冷冷道:“说什么?”
长乐公主得意道:“说你当日冒犯了本公主,罪该万死,求本公主饶恕。”
薛柒眉心一皱,脸上那条刀疤微微扭曲:“……”
花浅一看薛柒那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式,知道要完,怕他又跟长乐硬顶,赶紧在一旁劝道:“本宫知晓东厂事务繁忙,提督大人正值用人之际,还请薛大人莫要执拗为好。”
瞥了一眼长乐的脸色,她又加了一句:“给长乐公主赔个礼道个歉,也不算辱没了薛大人。”
见薛柒的脸色更加冷了,为防自己下回去东厂,对方给她穿小鞋,花浅又道:“薛大人这般硬撑,难道真是因为面子问题?还是……”
她又瞥了一眼长乐,然后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弯腰凑到薛柒身边,以让长乐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薛大人觉得,对着长乐公主鞠躬道歉有损你男子威风?唉呀,这你就不懂了,这天下姑娘喜欢的都是温柔贴心懂退让又有担当的男子,所以,你说两句好听的,一点儿都不会错。”说完,还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薛柒的脸彻底黑了:“……”
将花浅的话全程听清的长乐公主不自在的咳了声,往边上挪了几步,眼风扫了薛柒一下,又飞速的挪开,脸又开始热了。
乘着长乐公主不好意思往这边看的间隙,花浅又低声加了几句:“督主很担心,别让他老人家睡不好觉。”
说得又快又小声,说完眉毛一搭向薛柒挤了个苦瓜脸,期盼着他能看清自己的处境,别跟他主子似的,傻不愣登的摆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倒头来,苦的都是她。
薛柒脸色奇异的打量了花浅两眼,又垂下头,也不知道花浅哪句话意外打动了他,尽管眉间沟壑深重,依旧顺着长乐公主的话沉声道:“属下冒犯公主,罪该万死,求公主饶恕。”说罢,还磕了个头。
长乐公主顿时喜上眉梢,她假装大方的摆摆手:“算了,本公主也是大度之人,就不跟你计较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绷不住。
花浅摸着下巴打量着长乐公主这么一幅喜上眉梢的画面,说是来祸害人的,可有谁见过,祸害者盯着被祸害者,这么一脸春情荡漾的笑?
这丫头,不会真动心了吧?
“长乐公主已恕你无罪,还不赶紧走?”
闻言,薛柒连句回谢都没说,缓缓的站起,面无表情微一抬头,步履沉稳的踩过地上那方绢帕,在长乐公主惊讶的目光中,直接飞、飞走了?
足下轻点拔地而起,如鹞子般消失在殿宇群楼间……
长乐公主徒伸着手臂,完全无法置信这男人竟走得这么彻底:“你!你!”
花枝走上来:“公主……”
“知道了知道了。闭嘴,回宫!”长乐公主恼羞成怒的低吼着,一甩衣袖,连她皇姐都忘了招呼,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气咻咻的回了飞云宫……
再呆下去,她保不齐要跟着那臭男人的脚步,跳出宫墙去掐死他!
看着长乐公主远去的背影,声势磅礴怒气冲天,花浅哭笑不得。
得,方才的话又白费了,薛柒这目无尊上的动作肯定又在长乐心里扎了刺,也不知道以后她会想出什么点子来折腾他。
花浅叹了口气,她是管不了了,薛柒自求多福吧。
看了看很快寂静下来的御花园,花浅无言的一提裙角,匆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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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是初春,却又下雪了,车轮子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转动,薛纪年闭着眼坐在车内,离开欢宜宫后,他又去了趟司礼监,办完事儿才离宫。虽有宫禁,但对薛纪年来说,这规矩形同虚设。
薛柒坐在车辕上,替他驾着马车。
今日薛柒所遇之事,早有人在薛柒回来之前,便已经一一向薛纪年禀明。待薛柒回来,薛纪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有后悔?”
薛柒低着头,他知道督主指的是什么,当日摘月宫一役,如果不是他多事,长乐公主就算命大不死,也断然重伤难愈,怕是连出飞云宫的大门都难,绝轮不到她今日如此嚣张。
“属下知错。”
“知道下回怎么做了?”
薛柒点头:“属下明白了。”
薛纪年哼了声,又道:“长宁公主跟你私下说了什么?”
薛柒一愣,随即想到花浅凑到他身边那极快极低的一句话,老实的回道:“她说让属下早点出宫,免得督主您老人家睡不好觉。”
薛纪年:“……”
老人家?呵呵!
马车很快到了东厂。
“督主,到了。”薛柒跳下车辕,反身打起帘子。
“嗯。”
厂门迅速打开,昏暗中,一个人影悄然上前,弯腰蹲地充当脚踏,让薛纪年平稳下地。
起身的间隙,那人低语:“督主,屋内有人。”话毕,躬身退下。
薛纪年微一皱眉,如此深夜,谁会造访?
职业特性以及厂督大人的个人喜好问题,东厂厂衙内一入夜,一向很少点灯,整个东厂除了诏狱内有灯光,其他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黑。
当然这种特性让某些想劫狱的人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波波来的很汹涌,不过后来发现,这真是一个坑,在这些空旷的黑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厂卫。
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活活要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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