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拿你那本破书说事儿!”
盛樰喷了封莫修一脸唾沫星子,忍着泪水恨声道:“练功练功,什么都往练功上推,练什么功能让人疼上一个月,每天夜里都发作?当初平儿刚开始扎马步抻筋骨都没疼这么久,走你弄的那些破桩子摔得青一块紫一块也没见天天喊疼,怎么现在出息了练个破功反而越练越回去了?那破书你是弄出来的,你当初练的时候也这样吗?还说没事?!”
封莫修有点懵,后退一步看向陈定:“他现在还每晚都喊疼?”
陈定应道:“是,但动静小了很多,而且不都是疼的,有时候哼哼两声好像很舒畅,还有的时候有拳脚的风声,像是在练功,我偷偷看过几次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就没有向您禀报。”
“舒畅?”
封莫修抱起胳膊轻轻搓着下巴,心中那抹古怪感又涌了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盛樰怒了,推了他一把哭道:“还想,还想,你能想出个花来?现在外面都传平儿中邪了,我不信什么中邪,但我知道儿子肯定有事,你现在马上跟我去看看,拿出你所有的本事给我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要是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就跟你拼了!”
盛樰说完想想不对,自己拼也拼不过啊,遂转头冲乔秀说道:“去,收拾行囊!”
“站住!”封莫修吓了一跳,呵住乔秀冲盛樰惊问道,“收拾行囊干嘛?你要离家出走?”
“我回娘家,我要找我爷爷告状!我要带着平儿一起走!”
封莫修顿时牙疼,不顾挣扎用力按住盛樰让她坐下,苦笑道:“我又没说不去,瞧你激动的。乖,别生这么大气,气大了会伤身的。”
盛樰顿时又激动起来,一把打开他的手:“平儿夜夜受苦,我这个做娘的还怕伤身?只要他平安,我死了都行!”
封莫修也生气了,用力将她的手按在腿上定住,肃声道:“说的什么话,越说越不像话了,还有点当家主母的样子吗!告诉你谁都不会死,你不会他更不会,咱儿子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小心呵护一点风都见不得的孩子了,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盛樰安静下来,默默流泪。
封莫修松了口气,轻拥着爱妻语气放缓道:“夫人,我是个武人,还是个兵鲁子,少年得遇名师指点,驰骋沙场数十年才一点点打下了这份家业,成了小有威名的武侯。咱们是武将之家,外人眼中咱们是世家,可你清楚的,咱们跟那边名义上是一家,实际上是分开的,封家军也让我一分为二,只留下了咱们自己的人。”
“想成为真正的世家,就必须要有传承,平儿是我儿子,是我钦定的继人,我之所以选了他而没有选老大老二最初确实是因为他嫡子的身份,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也越来越看好他,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孩子,先天经脉残缺毁了他的武道却磨砺了他的心性,他有远超他年龄的坚强和智慧,你看看他从小干的那些事就行了,他哪一次犯错超过了你我容忍的尺度?哪次犯了大错不准备上好几条后路,让咱们想骂都无从下口?”
听到这话,盛樰笑了下,轻轻点头。
封莫修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礼儿聪明,但心思太重,玲珑有余率真不足;佑儿完全相反,鲁莽刚直不懂拐弯。两人放在军中,礼儿可为军师,佑儿毫无疑问是先锋大将,二人各有所长,但都不是帅才,我剑侯府军武立家,叫我如何放心将家业托付给他们?何况他们出身注定了他们无缘世子之位,无论选哪一个都必定会有支持另一方的人跳出来质疑他们的正统地位,届时人心动|乱,咱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家业就散了。”
盛樰心里暗暗点头,面上没有表态,拭了拭眼角问道:“可比起平儿,他们毕竟是更合适的选择,你为何会那么看好平儿?别说你能未卜先知,猜到平儿会有奇遇。”
“当然不是。”封莫修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还记得平儿八岁那年,亲手杖责了十几个狗奴才的事吗?”
“当然记得。”盛樰点头,回忆着叹了口气,“我从没见过平儿发那么大的火,也没想到会为了小桃那个傻丫头。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肯定要拉他回来,行刑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他可是世子,而且才八岁,怎么能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呢!”
“正因如此,我才看好他,深信他能打理好封家。”
见爱妻不解,封莫修微笑道:“做一家之主和做一军之帅其实没什么区别,才能高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知人善用,以及恩威并施。”
“世上没有全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尤其上位者,什么事都亲历亲为还要下面的人做什么?要知道有时候上司太优秀并不是什么好事,下面的人会灰心、沮丧,甚至会认为你在贪功,故意打压他们埋没他们的才能,这样人心就散了。”
“知人善用,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再通过恩威并施将人心牢牢握在手中,让有才能的人不要太浮躁,让才能较低的人不要太灰心,让忠心的人不要太狂热,让心思浮动的人不敢生出不臣之心,这才是上位者应当做的事。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如此,只要能把握住这两点就是一个好的统帅,就会有人信你、服你、追随你。”
“我看好平儿正是因为他表现出了这种潜质,他维护小桃是恩,亲自动手杖毙罪奴是威,饶了眉儿是恩,但眉儿也挨了打是威,同理,没连坐那些罪奴的家人是恩,但赶他们出府是威。我不知道这小子是有意还是无心,但这件事他处理得很好,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亲自动手不仅是给小桃立威也是给自己立威,你没看见那件事过后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变了吗?以前是慑于你我,而从那之后,他们是真心敬畏这个孩子。”
说到这,封莫修感概的啧了两声:“才八岁就敢亲自动手,自己打废了四个,剩下九个让吴东接手生生打死,溅了满身满脸的血眼皮都不眨一下,我看要不是力气不够,剩下几个他肯定都得自己杀!奶奶的,我像他这么大都没这胆量,不愧是我的种!”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盛樰气恼的拍了夫君一下。
封莫修笑笑,拉回话题道:“如果这事放在礼儿身上,那些人至少少死一半,甚至都不会揭开,私底下就给处理了;要是放在佑儿身上,涉事的都得死,还得连坐上一批,眉儿也不可能只挨几板子而且过后还继续留在院子里。而平儿揭开了,还捅破了天,可分寸拿捏得好,天破了但没塌,以他当时的年纪来说很不容易。至于效果你也看见了,小桃那丫头脸都让你打肿了,多说一个字了吗?吴东当初要自杀谢罪,要不是我手快坟头草都两尺高了,后来一有消息就往外跑,连五都没他跑的勤,一年下来人都瘦成什么样了,自始至终他辩解过一句,抱怨过一句吗?还有无忧阁的其他下人,哪一个不是嘴巴紧紧的,对自己的主子百般维护?全府上下属他院里的丫鬟厉害,谁要敢说平儿一个不字让她们听见了,她们能追人门口奔着人族谱骂去,你还不能回嘴,要不房顶都给你掀了,一个个都跟夜叉似的!”
盛樰终于被逗笑了,想收都收不住,见封莫修得意的看着自己,又羞又恼,撞了他一肩头背过身去,忽然发觉不对,又狐疑的转回身来。
“侯爷,我怎么觉着你在转移话题呢?我让你跟我去看平儿,你东拉西扯的说这些干嘛?”
封莫修心头一哆嗦,面上不露声色,一本正经的皱起眉头:“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是转移话题呢?我是在委婉的劝你改变心态,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谨小慎微什么事都放大了看往严重了看,孩子大了,需要空间,你抓的这么紧让他怎么成长?咱是将门,将来有战事他是要跟我上沙场的,你现在就这样,将来怎么办,难不成跟我们一起?”
盛樰眼睛一亮,认真的点点头:“我没意见!”
“我有!”封莫修抓狂,在爱妻的怒视下又萎了下来,无奈的看看忍笑的乔秀和头埋得更低的陈定,暗叹自己娶了个克星。
盛樰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咳了两声道:“刚才是开玩笑的,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盛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将来有战事儿子你带走,我保证不写一封...嗯,不一天写一封信,我十天写一封!”
噗~
封莫修忍不住笑了,捧过盛樰的脸没头没脑的一顿猛亲。
乔秀直接别开了脸,肩膀抖得筛子一样,低头瞧瞧陈定,看似没有反应,可放在膝盖上的手抓得更紧了,青筋暴起。
盛樰好不容易把人推开,脸色通红,咬着嘴唇狠狠踢了封莫修两脚,怒道:“儿子夜夜受苦,你还在这儿瞎胡闹,你是要气死我吗?赶紧跟我走!”
说完便要起身,封莫修拽住了她,仔细回味心中那抹灵光,若有所思的冲陈定问道:“你刚才说,他每天晚上都有异状,白天呢?”
陈定仔细回忆了一下,回道:“白天没有,都是晚上,一般从子时开始至寅时末结束,有时会提早房放晚个一两刻钟。我问过少爷,少爷说晚上安静,头脑清楚,所以都在晚上用功,白天除了见牛春寒,其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和睡觉。”
“这么有规律?”封莫修眯起了眼,越发感觉古怪。
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走不走?”盛樰满眼威胁。
封莫修回过神,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说:“老陈说了,他白天很正常,如果真有隐疾现在去也看不出来,咱们晚上再去,到时就什么都清楚了。”
盛樰想想也对,但还是安不下心,遂让乔秀吩咐小厨房多加两个封知平爱吃的菜晚上一并送过去,乔秀出门前又被封莫修给叫住了。
“小桃脸上有伤,等下给她上点药,留在这儿吃完晚饭再走。平儿的饭让陈定去送,就说夫人留小桃说话,走不开。”
“是。”乔秀应声,暗道少爷要是看到小桃挨打,又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
封莫修想了想,又冲陈定道:“送饭前,你先把吴东和牛春寒给我叫一块看紧了,少爷病了都不知道汇报,过后再找他们算账!”
陈定抬头,看到侯爷眼中的深意,心有所悟,应了一声随乔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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