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一位老朋友来到了孤儿院,刘彦直记得这个人,他叫陈永仁,当初和自己一道乘船前往美国,不过目的地是檀香山而不是旧金山,当初自己还赞助了他一笔钱,并且留下了地址,相约书信来往。
陈永仁剪了辫子,穿着洋装,夹着一柄油纸伞,风尘仆仆的赶到孤儿院,要求领养刘彦直和林素的孩子,孤儿院的嬷嬷们乐得减轻压力,办了手续之后,孤儿院的大铁门在两人身后关闭。
“你是谁?”孩子问道。
“我是你叔叔,以后你姓陈,大名叫陈子锟。”
“我姓刘。”
“不,以后你姓陈,这是为国家为民族隐姓埋名。”
陈永仁拉着孩子的手走远了,只留下嗔目结舌的刘彦直。
原来自己和林素的儿子就是赫赫有名的陈子锟!这是冥冥中天意的注定,不,没什么天意,陈子锟之所以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靠的是之后数十年的戎马倥偬,爱国爱民,此时的陈子锟还只是个孩子,随时会死于各种意外。
刘彦直尾随陈永仁而去,看他在旅馆住下,看他电报给远在日本的陶成章,看他与其他剪了辫子的爱国志士密谈,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是光复会搞得“青铜计划”,从全世界征募五个孤儿,大力培养,将来作为起义的中坚力量,反清是一项艰巨而长远的任务,陶成章们认为这一代人不足以推翻满清,所以提前布局,培育新人,不但是为了造反,也是为了与孙文的同盟会竞争。
而陈永仁就是光复会的骨干分子之一,也是美国分会的负责人,他本来前往旧金山是想拜访当年在邮轮上邂逅的故人刘彦直,打打秋风,争取拉他入会,没想到斯人已逝,多方打听得知刘彦直留下一名遗孤,就在旧金山孤儿院,于是前往收养,顺便补了青铜计划的一个缺额。
“妈的,拉我儿子当炮灰!”刘彦直忽然有些愤怒,光复会都是些不成器的愤青,他们的老大陶成章也混得不咋地,三十出头就被陈其美和蒋介石暗杀在上海的一所医院里,跟着这样的老大混,怎么可能有出息。
陈永仁买了五等舱的船票,千里迢迢带着幼小的陈子锟返回大清国,一路海浪颠簸,小孩子没事,大人吐的稀里哗啦,陈永仁早年在檀香山干苦力落下来隐疾,旧病复,倒下就起不来了。
五等舱是最低级的船舱,空气污浊,大通铺上睡满人,陈永仁咳嗽个不停,痰中带血,好在陈子锟年纪虽小,已经颇为懂事,打水打饭,照顾叔叔不在话下。
但是刘彦直可以观测到,陈永仁的生命已经接近了终点,他的能量极为不足,而且没有可逆转的迹象。
如果陈永仁死了,儿子的前途就没着落了,刘彦直心急如焚,忽然灵光乍现,一头扑进了陈永仁的躯壳。
六岁的陈子锟看到病卧的陈叔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红晕,好奇的问他:“叔,你热么?”
病入膏肓的陈永仁一骨碌爬起来,抚摸着陈子锟的小脑袋:“叔没事,叔好了,乖儿子。”
“叔,你怎么哭了?”小孩子眨着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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