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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一节
2004年的春季北阳一直在刮风,两三天就是一场六级以上的大风。3月初出现了一次严重的沙尘暴,简直是昏天地暗,日月无光。大白天房间里必须开灯,荧光灯管在外面昏黄的沙尘印衬下发着蓝幽幽的光。
一直到下旬,终于迎来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省经贸委企业处长赵爱华一般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自建设北路拓宽工程完工后便改行建设路了。住舒韵居的她距单位有五华里的路程,骑自行车上下班还比较适宜。过乘风街口时正好遇到红灯,立住自行车等待赵爱华的目光落在旁边街心花园里悠闲自在的人们身上。
现在的小区几乎没有如此面积的花园了。麒麟小区的开放式的街心花园里聚集了不少的闲人,他们大多是附近居住的退休老人,这个花园给了他们娱乐的所在。下棋的,打牌的,聊天的,还有几个戏曲爱好者在自娱自乐。
绿灯亮了,她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将自行车往马路牙子靠了靠,推着走了几十米,一边望着这个被命名为麒麟花园的所在。花园里有几百株从外地移植来的少见树种,杜梨,白蜡,黄楝,紫叶李,国槐,皂角,五角枫,鸡爪槭,三角枫,合欢,龙爪槐,银杏,水杉,玉兰,黄金槐,西府海棠,雪松,黑松,赤松,碧桃,栾树,七叶树等树种分布其中,没有最常见的杨柳槐树。仅这些树龄当时便超十年的大树就花了不少钱吧?格外喜欢植物的女儿曾几次来麒麟花园辨认这些树种,并一一摄影制作她的专业影集。如果不是怪癖的女儿,自己哪里能认识那么多的树种啊。
据说这些都是适宜北方生长的树木,但很少见。常见的都是杨柳槐。已经上初二的女儿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植物学,买了很多植物学的书籍和图谱,每发现一株不识的树种,就像捡到宝一样快乐非常。搞得她很是担心女儿的学习受到影响。但又不敢坚决反对乃至取缔女儿这项爱好。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是小皇帝,个性一个比一个强,耳朵里常听到各种与父母反目的案例,还是正面教育耐心疏导是上策。
陶氏当初所建的几十栋楼房看上去已经陈旧了,曾经靓丽的墙面留下了岁月的斑驳。但由于它拥有这个花园,这片住宅在二手房市场依旧非常抢手,建成近十年的房子还能卖出超二千元以上的高价,当初自己差点就买了这儿的二手房,现在想起来还比较后悔,距单位近,又能在休息时散心于这片人造丛林。
她很喜欢这个花园,每次路过如果有时间都要进来溜一圈。当初这片楼房盖起来,经委系统的领导们几乎人手一套,自己曾想着买一套,但五六万的巨款真拿不出来,还不包括装潢的钱。丈夫黄麒英那个书呆子又坚决反对借钱,事情就这样搁下了。谁能知道两三年后福利房的制度一终结,房价立即火箭般蹿升。恒运集团最近交工的鹏运花园的平均房价已经上四千了。不过这还不是最贵的,联投旗下的陶氏公司即将开盘的萃菁园小区的均价据说将一举突破六千元。萃菁园她是去过的,陪着一个朋友看房子,先不说其座令人遐想的超过300平的大户型,也不讲其据说是国际先进水准的安保系统如何严密,单凭小区业主拥有的那个不次于麒麟花园面积的种满了奇花异草参天古树的大花园就令人极端羡慕。这个位于河西的高档住宅区一直吸引着北阳市民的目光,陶氏犹在故弄玄虚,在北阳晚报上发出调查问卷,问萃菁园的房子值多少钱。在省会城市收入排名并不靠前的参与问卷调查的北阳市民竟然给出6000元以上的答案。最高的竟然给出8000元的天价
萃菁园的推出,巩固了陶氏北阳第一房地产开发商的名头,尽管这个名头不那么讨人喜欢。
也是啊,比起鹏运花园,萃菁园的房子户型结构和室外工程均高出不是一个档次。鹏运花园的开盘价上到4000,萃菁园冲上6000元不是没道理。
房价是个令人痛恨万分的壁虎,它不知疲倦地沿着看不到顶的墙壁爬上一个个的新高度。它牵动无数人的心,让他们虚汗直冒,心动过速。房子是个恶魔,逼着你将兜里的每一枚铜板全都掏出来,然后再背上一屁股债,成为不折不扣的房奴。居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关注着房价,既为越来越漂亮的住宅心动,又为已为天价的房子发愁。后悔总是伴着普通人,为没有及时出手而悔恨。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真想问问黑了心的开发商们,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老百姓的收入是多少?像自己与老黄,俩人都有稳定的收入,按道理在北阳市肯定在中线以上了,但每每对着不断攀升的房价叹息。
她后悔没有及时出手借钱买下麒麟小区的二手房。但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只好还住在经委分给她的建于五十年代末宿舍楼里。直到亲戚兼朋友的现恒运集团总裁张昕在九七年自作主张为她买了恒运在北阳市区开发的第一座住宅小区舒韵小区一套九十平米的公寓楼,这才结束了苦难的日子。又是近五年过去了,总算将欠账凑齐了。张昕不要,但黄麒英那个书呆子坚决不欠别人的钱,为了那套前后花了十四万的房子,在文史馆工作的黄麒英将唯一的爱好――吸烟也戒了。也真是为难了他。
想到这儿,赵爱华的心里闷闷的。
张昕真不缺钱,那点欠款对日进斗金的恒运总裁真是毛毛雨啊。但欠钱不还对于她和黄麒英这样的人是个严重的面子问题。当她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交给在大班台后不停接电话的张昕,对方竟然楞了半晌――她大概早已忘记了。随后便随手丢在一边,毫不在意,马上拉着她坐在会客区的大沙发上,很久不见你,都在忙什么嘛。你看我这乱劲,乱死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能走,你稍等一下,待我处理掉这几件事。晚上咱们吃饭?去哪儿好?
那一瞬间,她感到与昔日的好友之间隔着厚厚的几堵墙了。
与张昕不同,赵爱华每天的日子都平淡无奇,机关的工作味同嚼蜡。赵爱华因此很羡慕那些掌握着别人命运的人,很羡慕那些掌握着巨额财富的人。社会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将人们拉开差距,这种差距正如这个城市的房子一样差别明显。上个月,在文史馆工作的丈夫,未征得她同意便买了一套涵芬楼版的《二十四史》,正好是他二个月的工资。为此俩人吵了一架。事后她感到悲哀,那些富起来的家伙们谁会为区区贰仟元上火?张昕上个星期天叫她去临同玩,请土地局的官员吃饭,一顿饭就吃掉近贰仟元。
说起来也算亲戚。当年最好的密友,如今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经济是友谊的基础。当初自己与张昕在学校时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毕业后也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张昕的婚事还是自己介绍的呢。但自与书呆子黄麒英成亲,与王家的关系便越来越疏远,自然与张昕也越来越疏远。
其实她的日子不算贫困。无论她还是书呆子丈夫的工资在北阳算比较高的,何况她还有可观的灰色收入。买得起家用轿车就是一个例证。但比起张昕来就寒酸的多了,让她不愿意和张昕在一起。
黄麒英过于清高,这大概是搞文史研究的那些书呆子的通病。总感到张昕的夫家盛气凌人。赵爱华看过一本“准”心理学专著,书中讲,富贵者做到平易近人容易,贫贱者做到不卑不亢就难了。她并未感到王家人有什么失礼之处,但丈夫就是受不了。连带着自己与张昕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
现在张昕不找她,她很少找张昕了。
赵爱华在省经委混了十几年,熬到处长的位子,也不算窝囊了。一个女人,即使有不低的学历,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机关要升至正处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必须上面有人。赵爱华早已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如今对工作心灰意懒的赵爱华曾有过漏*点飞扬的年代,也有过进入厅级的机会。她98年成为正处,99年主任房培明升至副省长,经贸委面临大洗牌。在经贸委内部,一向被房培明器重的赵爱华升副主任的呼声确实比较高。按照潜规则,赵爱华该做的工作也做了。她的老领导也为她的升迁做了很大的努力,可惜还是没有通过省委那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