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迟了。
前往八里铺的路上,到处都是哭喊着往山海关逃来的满洲妇孺,越往前,活着往回跑的人就越少。
很快,博和托他们就看到视线里道路及道路两侧,到处都是翻倒的大车,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
好多汉人阿哈跪在路边的地上一动不动,一些阿哈更是不知从哪捡的武器正在砍杀他们的主子们。
远处高岭之下,成群结队的顺军士卒正来回拉锯搜索,如无头苍蝇乱跑的被这些顺军从各个角落处发现,然后一一砍死,戳死。
八里铺高岭下遍地都是满洲人的尸体,路上也到处都是银锭和金银首饰,有些装满银锭的马车翻倒后“哗哗”的银锭立时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白花花的大米也翻得到处都是,丝绸、布匹...
无数汉人的民脂民膏就那么随意的丢弃在路上。
出关的道路,彻底被堵死,完全不通。
博和托一头撞上了还没有杀过瘾的顺军曹元部,他们刚刚从海边过来,见到山海关方向过来一支满洲人的队伍后,曹元立即带人绕到后面堵住了这帮满洲人的退路。
很快,博和托部就遭到了顺军的前后夹击,同叔叔博和托失散的齐正额在人群中拼命的往前冲。
终于,他看到了一辆马车上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弟弟固泰他们!
只有八岁的固泰领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爬上了一辆翻倒在地的银车上面,幼小的他们哪里见过这修罗地狱般的场面,在马车上手拉着手哭着喊着。
齐正额想冲上去救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他却被两个汉人阿哈扑倒在地,他拼命的挣扎,可只有14岁的他哪是那两个汉人阿哈的对手。
很快,齐正额力气就用尽了,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辆银车。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弟弟固泰从马车上滚倒下来。
摔下来的固泰手里还紧紧抱着一只陶罐,福晋告诉过他,那是他的阿玛!
“叭”的一声,阿玛碎了。
无数只脚从阿玛身上踩过,每只踩过的脚底都带有白灰,在那满是血污的地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脚印。
“阿玛,阿玛!”
“弟弟,弟弟!”
“妹妹,妹妹!”
“.......”
无法动弹的齐正额泪水不住的滴落,他的心如刀绞,弟弟妹妹和阿玛近在咫尺,他却无法再上前。
“放开我,放开我!”
绝望的齐正额大声嘶吼着,然后他的嘴巴被按着他身子的汉人阿哈捂住了,再然后一支匕首伸到了他的脖子下。
“狗鞑子,你也有今天!”
两个汉人阿哈激动的抹断了齐正额的脖子,远处同他们一样做的汉人阿哈还有很多。
不这样做的话,他们也活不了。
齐正额的脖子静静的往外流着血,他的眼泪再也流不出,他的视线也渐渐的模糊。
但在彻底模糊之前,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阿玛的继福晋杜勒玛额娘被一个尼堪的大汉扛在肩膀上,但杜勒玛没有挣扎,没有去掐尼堪大汉,也没有用拳头试图袭击这个尼堪大汉,相反却是安静的让人有点窒息。
博和托被顺军围住了,本来想救人的这位固山贝子现在却成了顺军的猎物。
一些满洲兵绝望之余咬牙切齿的拿着武器要同敌人做最后的搏斗,可也有一些眼神呆滞无力的坐在地上,一付听天由命的样子。
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纵横天下的八旗勇士,他们的骄傲和勇气都已经被彻底抹除,他们的脊梁骨也已经断了。
对于这些听天由命的满洲兵而言,早点被杀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解脱。
他们已经承受不了。
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一切都被顺军的无情杀戮击得粉碎。
“都起来,都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博和托愤怒的拿起刀鞘抽打着身边不愿再战斗下去,或者说已经没了战斗意志的族人,可族人们却跟个石头一样任由他抽打,却是动都不动一下。
突然,固山贝子平静了下来,眼神再也不是愤怒和仇恨,也没有绝望和不甘,而是真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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