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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伦睁开眼，
一个死老头瞪着他。
字面意义的死老头，一圈银白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倒还蛮帅，但是死了，躺在个垃圾堆里。身边还有不少尸体，随意得扔在野外喂狗。看来没有垃圾分类啊，垃圾堆直接当成乱葬岗用了。
索伦把目光下移，一身单衣，从袖管的割痕看，大概是原来穿着的盔甲被人卸走了，这个脸如果不是中了衰老的魔术，那以这个年纪来看身体还挺健硕的，全身是块块，到处是刀剑的伤痕，致命伤只有一处，非常明显的心脏被扎破了个洞。
“靠，扒得那么干净！”
然后索伦听到‘自己’这么说着，接着一双指尖乌漆嘛黑，似乎是属于比索伦年纪还小一些的少年的手，伸出手掰开老头的嘴，在牙床里摸了一阵，没找到大金牙之类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他的身体！又穿越了？还不能控制身体的行动！
就在索伦陷入一时的迷茫和惶恐之际，
那双脏手从老头的拇指上，拔下一个被鲜血浸染的铁圈，往身上的脏衣服擦了擦，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对着天空，被远处的硝烟遮蔽的昏黄夕阳的光线看了看。
琥珀色的暮光透过，血迹未烬的指环，把铁青色的金属光辉照映进少年的瞳孔里。
先锋军的指环。
“靠，铁的啊！”
少年失望得评价，随手把指环套在拇指上，明显比少年树杈似的指骨大了一圈，只能用虎口夹着才勉强不掉下去。
然后这个时候，那本该已经死去的老头猛得仰身坐起来，双手抓住了少年的双肩，把他吓了一大跳，“卧槽噢！起尸了啊！”
这样的事，索伦倒是见过一次了，于是凝神细听，一个大团长最后的传承。
“安妮斯朵拉，我很抱歉……我以为，只有你，至少你不会被卷进来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然后老头脖子一歪，失去了生息。
艹这传承的啥鬼东西……
“艹艹！吓死你爹了！”少年废了好大力才掰开老头的手，还没等他缓过一个口气来，远处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于是他随手从地上抓起块石头蹲在地上收敛声息，直到一个同样年岁不大，头发和鸡窝似脏兮兮的乞丐儿跑过来，就把背对着他，向空旷的垃圾堆大叫，“基力安！！！”
索伦，“……”
好吧，大概是沙场血酒的功效吧，应该是通过清明梦之类的状态，看到了他的回忆。
不过居然是从头开始吗？直接从战场上开始节省点时间好不好啊！他对基力安这货的过去根本不感兴趣啊！
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到帝国的宫相，就是这么获得先锋军传承的……不过好像还真是，先锋军的传承大家都差不多呢，都随手捡的……
少年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石头扔掉，“叫什么呢叫什么呢！”
“基力安老大！”鸡窝头乞丐儿扭过头吓了一跳，随机跳脚，“不好啦基力安老大！有人来砸场子！”
少年基力安大怒，“甚嘛！！贫民窟还有谁不知道我基力安才是这片垃圾堆的王！活腻了是吧！……来了多少人？壮不壮？”
“哦，就一个，是个驼子。”
“哇靠那你慌个屁！”基力安又把石头捡起来塞到鸡窝头手里，“带我过去，等我吸引了他注意力，你就从后面砸他脑袋！”
于是索伦冷眼旁观，看着小小年纪就被生活调教得狡诈异常的垃圾堆之王基力安，跟着他的鸡窝头小弟，快步跑过贫民窟，找到了正被五六个乞丐小孩围着的‘驼子’。
“卧槽……又坑老子……”
这个‘驼子’同样年纪不大，勉勉强强能算是青年，穿了件鹤羽叠起来似的叶子甲，手里拄着杆两米的长枪，倒不是先锋龙枪，应该只是一般的步兵长枪。
长得倒蛮帅，有着宝剑一般英武的眉毛，而且摆明了不是什么驼子，只不过背上背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大箱子，用斗篷给遮起来了，而这青年武士明显也受了伤，满脸是血，只能把重心依靠在长枪上，单膝跪在地上喘息，口鼻里呼出滚滚的热气。但还是单手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
虽然又是个快流血濒死的家伙，但他是个武士啊，手里还有长枪呢！
索伦都能听到基力安的心声了，结果周围的乞丐小子们扭头看到他，一个个围过来。
“基力安老大！”“老大！这驼子来抢我们的垃圾堆！”“扁他扁他！”
基力安，“……”
被架在杠头上的基力安只会硬着头皮，抢了根木棍迎上去大吼，“喂驼子！这片垃圾堆是我基力安罩着的！这里的东西全都是老子的！不想把底裤也被抢走的话就快给老子滚！”
重伤的青年武士喘着粗气，“……滚，滚开！不要妨碍我！我只要……只要找到父亲……恩！”
他只扭头看了基力安一眼，猛得跳起来，“指环！父亲的指环！你从哪得来的！还给我！”
“哦，那死老头是你爹啊。那还给……不对！”基力安一个大跳拉开距离，“别想从老子手里抢东西！这破铁环你要啊！你要就拿东西来换啊！我看你的甲不错，应该能卖两个钱！脱下来换！要不然我就把这玩意拿去卖，你这么想要，肯定是值钱的好东西吧！”
啊……是基力安呢，真的从小就是基力安呢……
“咳咳，咳咳………我，我没时间和你们瞎胡闹！咳咳，把指环给我！你们拿着它会遭遇悲惨的命运的……”青年武士焦急万分。
基力安反倒是“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悲惨的命运？你他妈糊弄鬼呢！我们活得难道还不够悲惨吗！啊哈哈哈哈！”
一群乞丐儿也跟着一起，哈哈哈哈得笑。
青年武士倒是猛得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群在垃圾堆里苟延残喘的蝼蚁，不由得沉默了，“……抱歉。”
“你抱歉个鬼啊！拿盔甲来换啊！反正你都穿不动了吧！”基力安大声叫嚣。
“……咳咳，对不起，但我需要这盔甲，我还有必须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青年攥紧了手里的枪，不知是忍耐着疼痛，还是愤怒，还是悲伤，总之是出于某种强烈的情绪，戴上了痛苦面具，拉开架势，将手里的长枪，对准了基力安……调转了枪头，用枪尾的木杆指着他。
“切，天真！你们这种骑士最恶心了，什么战斗，杀人就是杀人好吧！算了，看在你这家伙还不算太冷西，”基力安把木棒架在肩膀上，走上前，随手把手里的指套抛给对方，“诺，破玩意还给你。”
对方突然松口，让青年愣了愣，着实松了口气，散开架势，走上前附身去捡指环。
“哈！上钩了傻逼！！”基力安趁着这个机会举起木棍，一个冲跃冲上前，一棍子朝对方脑袋上呼过去，抡起一阵风声。
“唔！”但青年摆明了，是从小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先锋军，哪怕这种状态也不是一个乞丐儿可以对付的，随手抡起枪杆横扫，打算一击解决这个麻烦的乞丐，同时依然不管不顾得侧身去抢指环。
谁知这一枪却挥空了。
基力安箭步跳上来，又折身跳了回去！
“就是现在！”
他身后的乞丐们一齐将手里的石头板砖朝着武士砸过去。
刚把枪挥出去又遭到乱石的攻击，武士仓促撤枪，用臂架回防挡住脑袋，但依然是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鼻梁都被飞石砸断了，脸上血冒得更旺。
却是一声不吭得硬撑着，伸手把指环从垃圾堆里抠出来，脸上反倒是松了口气似的，“父亲……”
然后“砰！”得一声，一块石头从他身后飞过来，正中武士的后脑勺！
青年武士眼前一黑，被砸晕倒地。露出刚才趁乱一直潜到身后的鸡冠头乞丐来。
基力安的这群队友们也确实有着配合的默契，不辜负他争取到的偷袭机会。
这一群乞丐可不和你讲毛线武德，基力安第一个冲上来补刀，一棍子砸下来先打断武士的右臂防止他持枪反击，然后再一棍子敲到武士脑门上，确实把他砸晕了才能放心。
“嚯嚯嚯哈哈哈！今儿大丰收啊！”一群乞丐儿们也喜笑颜开得围上来，送上门的沙比武士，这一身甲可以卖不少钱喽。
“让老子看看你背着的是什么宝贝！”
基力安一把扯掉了对方的披风，露出背上的东西。
还真是个宝贝呢。
是一个竹筐，里面放了个还在熟睡的婴儿。
原来如此，其实这武士可以大跳避开乱石的，不过刚才一直刻意保持着上半身核心的平衡，唯恐惊醒背上的婴孩。
这大概就是他继续战斗的理由了。
“……老大，”鸡冠头凑上来看看，“按照咱们的规矩……”
“啊啊啊！烦死了！”索伦都能体会到基力安的失望，大概脸色都垮下来了，“可别让这家伙死了！不然咱们又要多一张吃饭的嘴！”
于是刚才还恨不得乱棍把武士砸扁的乞丐们，又手忙脚乱的把这个重伤员扒光了急救，婴孩的篓筐给鸡窝头抱着，其他人拿了甲胄和长枪还有捡的垃圾，基力安自己把那草草包住脑袋的青年武士背着，一行人开始返程。
这个梦还没醒。
大概现世中索伦自己的身体也经历大战，消耗太大了需要休息。
于是索伦依旧在通过基力安的视野，观测周围的一切。
这大概就是基力安记忆里，一千年前的人类社会了。
垃圾堆，贫民窟，臭水沟，泥水路……也不知道是泥水还是粪便……
绝大部分人类就如蟑螂，耗子，蝼蚁一般拥挤得活在这种地方。
没有科学带来的快捷，也没有魔法带来的便利，朝生暮死的蚍蜉要享受什么生活的便利？每天能想办法填饱肚子都算不错了。
只一眼索伦就理解了基力安为什么能忍受帝国那种状况了。
狗日的帝国和这种地方比起来已经算是天堂了好吗！起码地面上铺了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