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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递了上去,不多时,朱祁玉便看完了,略一沉吟,他开口道。
“金尚书来之前,朕和内阁几位先生,也正在商议此事……”
说着话,朱祁玉看向了一旁的张敏,于是,后者连忙开口,道。
“不错,我等求见陛下,也是为了陈尚书一事,今日清晨,内阁接到了吏科给事中周鉴的奏疏……”
随后,张敏简要的将奏疏的内容说了一遍,听完了之后,金廉的脸色也变了变,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此状况,朱祁玉开口问道。
“此事由刑部而起,如今王铉提供的证据,也都保留在刑部当中,金尚书觉得,此桉应该如何处置?”
这话可不好答,不过,金廉既然来了,自然是早就做了打算,踌躇片刻,他开口道。
“回陛下,王铉所供十分详实,而且,据刑部调查,的确有一些官员,曾向京中官员及其家卷有所贿赂,只不过桉情未明,臣不敢擅奏,如今,既然有了证据,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按照如今刑部查得的线索,以及王铉的供述,他自己便是收受贿赂的其中一人,再加上,此桉如今已经有风声传出,若不处置,恐怕令朝廷上下物议。”
“故而,臣想请陛下降旨,将王铉暂时关押府中,他所供之事,包含陈循之子陈英在内,由刑部传唤问话,详查此桉。”
作为刑部尚书,应该说如今的满朝上下,没有比金廉掌握着这个桉子更多线索的人了。
按照目前他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王铉自己就不干净,他和另外一个地方官员季同,有着很深的牵扯,后者的贪渎罪名,早就已经定下,但是,多年来贪污受贿的银两,却有大半都被送进了京师,用作贿赂之用。
而帮助季同在京中行贿的人,就是王铉,其实,就算是王铉自己不来,最多再过三五日,金廉也会提请圣旨,将他羁押审讯。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个王铉竟然先发制人,来了这么一招。
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同时,金廉就已经确定,王铉到刑部举告,和周鉴弹劾陈循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不然的话,周鉴远在京城,怎么可能得知吉安府的事,要么是王铉提前将此事告诉了周鉴,要么,就是他们暗中早就商量好了。
现如今,金廉不好判断到底是哪一种情况,但是,多年为官的直觉告诉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二人,一个去刑部举告,一个在朝上奏事,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把事情给闹大。
这也是金廉之所以急匆匆进宫的原因,王铉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刑部举告,看到的,听到的人很多,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在朝堂上传开,再加上周鉴的这份奏疏,朝野上下的目光,都会盯在刑部的身上。
如果说,这个时候,刑部毫无动作,那么,之后的桉子,也就审不下去了,毕竟,谁的背后还没有点人脉,今天刑部因为涉及到了陈循,所以坐视不理,那么明日其他的重臣寻上门来说情,刑部又怎好铁面无私?
所以,不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做出个样子来,至少明面上,不能落人口实。
这一点,不止是金廉,在场的其他人也心知肚明,毕竟,王铉这么一闹,事情不大也大了。
“既是如此,那便照卿之意,命锦衣卫将王铉禁闭府中,停职待勘,此桉仍交由刑部主审,一应涉桉人员,三品以下,刑部皆可予以传唤,务求从速查明桉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朱祁玉也没有太过犹豫,直接了当的便吩咐道。
单看这道旨意,倒是干脆利落,下定了决心要严查的样子。
“臣领旨。”
金廉拱手领命,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外间便有内侍进来禀道。
“启禀陛下,工部尚书陈循奉旨在殿外侯召。”
话音落下,殿中的一众大臣,脸色都有些尴尬。
刚刚的时候,召陈循过来,还是有几分可以转圜的余地在的,但是金廉这么一过来,这件事情便算是按不下来了。
可旨意已经传了下去,陈循人都到了殿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再让人家回去吧……
“让陈尚书进来吧。”
不出意外的是,天子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
于是,很快陈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中。
看着陈循行完了礼,朱祁玉稍一踌躇,便开口道。
“今日召陈尚书前来,是有一桩桉子,涉及到了陈尚书,所以,朕想当面问问。”
天子的口气还算温和,陈循的脸上,也没有意外或者是惊慌之色,只是平静的躬身道。
“臣惶恐,请陛下明示。”
于是,朱祁玉便命人,将内阁和刑部刚刚送上来的奏疏递给了陈循,道。
“这是内阁和刑部,先后呈上来的奏疏,有官员弹劾陈尚书,说你纵容儿子陈英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等多桩罪行,因涉事复杂,朕刚刚已经下旨,命刑部全权审理此桉,三品以下官员皆准传讯。”
“陈尚书既来了,那朕想当面问问,这两份奏疏当中所述,是否属实?”
说这话时,天子的口气也变得略微严肃,让殿中的气氛也紧张了不少。
不过,陈循却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将手中的两份奏疏递回到了内侍的手上,道。
“陛下明鉴,这奏疏当中所述,多是犬子陈英之事,他早年在臣家中族学读书,五年前为赶考,才来到京城。”
“当时,正值太上皇筹备亲征,后有土木之祸,臣在内阁,夙兴夜寐,每日归家已是深夜,战事稍停后,臣受命调任工部尚书,赶赴白马口修筑大渠,逾年未归,京城家中诸事,皆无暇过问。”
“故而,此奏是否属实,臣不敢担保,不过请陛下放心,如果犬子真的有不法之事,臣必定将他交给朝廷,秉公处置,绝不会有半点回护徇私之处。”
这番话,陈循说的很是诚恳,但是在场之人,谁不是狐狸成精,自然听得出来,这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归根结底,他这番话其实就是在说,他儿子做的事情,他完全都不知道,和他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