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将无我(2 / 2)

沉稳的女声:你这孩子,下手太重,幸好我有些准备。

轻佻的女声:我要是手不重,也当不上你那组织的头牌啊。

沉稳的女声:是咱们的组织,傻丫头。

……

……

……

“周嵩,周狗!你醒醒,怎么睡这了?你醒醒!”

周嵩被摇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还记得好像梦到了什么,但那些缥缈的记忆,又很快被清晨刺眼的阳光和来人急促的呼唤驱散,变得无影无踪。

脑门冰凉,周嵩伸手一摸,是个化了大半的冰袋,扒拉到一边,抽手回来,手上一股腥味。他紧皱眉头努力避开阳光,把眼皮撑开一条缝,一张焦虑的瘦脸映入眼帘。

“老毒?你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周嵩挣扎着爬了起来。

“昨天不是跟你约好了,来你这把这些螃蟹煮了,你这趴在家门口是什么节目啊?”老毒物把那个冰袋捡回来,放进了旁边地上的一个泡沫箱子。

周嵩扶着后脑勺努力的回忆:眼见着开学的日子临近,老毒物他们又回魔都了,昨个好像是约了聚聚来着。

“没干啥,我就饿了起来泡个面,然后……好像就不记得了。”

“别是遭贼了吧?你这门可也没锁,我喊屋里也没别人。你爸妈呢?”老毒物有些忧虑地推开了门:“你看看丢东西没有。”

“……没有吧?”周嵩还是感觉全身酸痛,莫名其妙挤得慌,转身晃晃悠悠地进了屋,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他俩这几天不在。”

老毒物安顿了他的螃蟹,在屋里转了转,顺手把那碗烂泡面丢进了垃圾桶:“没丢东西就好,你这过得跟小孩没娘似的,低血糖了吧?我这螃蟹是寄过来的,就蒸的话可能不是特别新鲜了,你说呢。”

“不是,到吃螃蟹的季节了吗?”

对了,螃蟹,昨天是……?周嵩好像想起了什么,扶着茶几坐到了沙发里。

“蓉儿还好吧?”周嵩也就是随口一问,老毒物回答的什么他也没听见,总觉得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注意力都放在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上面。

从门外捡回手机,已经没电了,充了一会才勉强可以开机。

威信里和袁月苓发的最后两条是文字消息:“老毒物刚才来信息说他家里给他寄了一箱螃蟹,他太太也不能吃,这东西也放不住,说明天来我这做着一起吃了,你明天来帮个厨。”

袁月苓:好的。

周嵩这才想起昨天和袁月苓脑内斗气的事情,脑后的剧痛仿佛再度袭来。

“袁月苓?袁月苓?”周嵩大声地喊了几声,但只引来了厨房里秦江尧的询问。周嵩顾不得理他,抓起电话拨号,却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又重重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半晌依然毫无回应。

共生又消失了?袁月苓又跑路了?

可是昨天明明还在斗气啊,昨晚脑后的剧痛如果在自己这边没有来源,那就只能解释为袁月苓那边出什么事了。

共生消失的另一个可能性?威信里最后这个“好的”总觉得有些过分乖巧爽利,周嵩不敢往下想了。

身子还是感觉憋屈得难受,但是他很难判断这是因为自己在外面受了风,还是袁月苓在遭罪。恋人也好,朋友也罢,就算是没有共生的普通同学,他也不能容许自己再在这里等着吃螃蟹了。

“老毒,你怎么来的?”

“我?骑电瓶啊。我有媳妇孩子要养的。”老毒物慢悠悠地出来:“袁部长来吗?她手艺可比咱俩强多了。”

“别螃蟹了,你骑电动车带我去找人。我的车丢沙川了。”

“咋了?她又怎么了?不是说没事了吗?”老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问了,我担心她出事了。”周嵩推着老毒物往外走,半路又折返客厅,看到丢在垃圾桶里的泡面咧了咧嘴,又看看柜子里已经空了,随手抓了一把地上桶里的饼干揣进兜里,拉着老毒物骑车出门了。

“前面怎么走啊,你别睡啊,坐稳了。”老毒物侧过头大声地对着身后的周嵩喊道。

“前面右拐再左拐。”周嵩很饿,并越来越虚弱,在风中疾行时全身的憋屈感一点也没有减弱。他摸出一块饼干塞在嘴里咀嚼着,希望这不是因为袁月苓也很饿,又希望袁月苓至少还能觉得饿。

周嵩和老毒物在袁月苓租住的地方找了一圈,她的住处挂着小铁锁,邻居也没人说在昨晚之后看到她或者那条狗。

“你确定她是住这吗?我媳妇说你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啊?”老毒物看到这个情况也开始不安起来。

“一天两天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我还能不知道?”周嵩现在说话喘气都觉得费劲。

“那现在怎么办?你俩那个什么共生是又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周嵩使劲地挠了挠头皮,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地提亮声音说:“先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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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啊?你不是在汇南的辖区吗?”周嵩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正常人事调动。我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你啊?”戴眼镜的青年警察长得好像文章:“上回你还知道拐弯抹角的,怎么,这回改直球了?”

“这回她真的是遇到危险了。”周嵩诚恳地请求。

“先别这回,说说上回吧。怎么回事?”

“上回就是个误会,我承认上回她就是想和我分手,但是后来我们和好啦,这回她是真的遇到意外了,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啊。”

“我信你个鬼,上次你这算报假案,是我们没追究知道吗?”长得好像文章的眼镜一拍桌子:“要是每个群众每次闹分手都要来这一出,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啊,啊?”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从你们上次见面到现在不到24小时,从你们最后联系到现在不到12小时,这充其量就是一个晚上没回家啊。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魔都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小渔村啊?每一个头一天晚上夜不归宿的女的,第二天我们警察都要查吗?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你们接受得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兄弟,”眼镜放缓了口气,换成了魔都本地方言:“侬啊是本地人啊,个种外地女宁脾气坏来西的,何必吊了伊身上相呢?跑就让伊跑,阿拉再寻一个——”

“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旁边一直只是给周嵩帮腔的老毒物也被惹到了。

“我还没问你呢,”听老毒物不客气,眼镜的态度也冷了起来:“去年年底被告强奸的那个是不是你?案子结了吗?”

“婚都结了,证也领了,不劳政府费心。”老毒物脖子一梗。

“领证在民政局等了好久吧?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这得先给你们销了案,他们才能给你们发证。好好日子不过,都喜欢来警察局唠嗑,真就一家人只进一家门是嘛?”眼镜警察一副手铐拍在了桌子上。

其实,由于离婚冷静期的缘故,法律上何思蓉现在还是胖哥的妻子。见他俩把一件不存在的事情聊得有来有回,周嵩心中暗暗纳罕。

警察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来,老毒物也顺势蔫坐了回来。

“行了,你俩也是……不想回去的话,就待这清醒清醒,想清楚再走。那有水,自己倒,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又看了周嵩和老毒物几眼,转身进后面了。

“会不会真的是你小题大做了。”警察离开后,老毒物小声地问周嵩。

“我这事跟警察说他也不能信,没准把我当疯子。你怎么能也不信呢?”周嵩叹了口气,起身去接了杯水,就着水又吃了一块饼干。然后他摇摇头,掏出手机,再次翻看昨天的几条消息,反复听那仅有的一条语音。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行了,别给我喂狗粮了,你吃什么呢?给我也吃个,我饿了。”老毒物听得烦了,想要转移注意力。

周嵩随手掏了两块饼干丢给他。

“狗子,乖,吃饭啦————————

“不是,你真给我吃狗粮啊?”老毒物很快把饼干扔回了周嵩脸上。

“你有病啊?”周嵩瞬间有点火气上来。

老毒物捡起一块饼干怼在周嵩眼前:“这是狗饼干,你看不出来吗?”

“不是,我吃挺好吃啊?我都吃了半罐子了。当然生气也挺喜欢吃的。”周嵩也蒙了。

“我去,你真是小孩没娘啊,那罐子上有字吧?大学生dog不认识啊?”老毒物哭笑不得。

“罐子上写的,是瑞士饼干啊?我还想着字母饼干、动物饼干、骨头饼干都挺好吃……”周嵩还在懵。

“谁给你的?”

“……袁月苓……”

“这不结了,她耍你呢。”老毒物把饼干塞回周嵩口袋,靠在了一旁的复印机上。

屋里屋外充满了尴尬的气氛,两个人一时都不再说话,只有复印机在嗡嗡作响地打印东西。

因为打印得太多,其中一张被顶了出来,飘落在地上。老毒物随手捡起来,一边看一边开始劝解周嵩。

“你说你感觉挨打了,能不能也是袁部长耍你恶作剧呢?你不是也撞过头来坑她嘛?”老毒物最近的脑子似乎是变慢了许多,放以前,这些事他在来警局前就开始梳理了。

“什么叫坑她?她当时……不能,下手这么重,我都晕过去了,她不可能没事。我身边的人是你,她身边的人是谁?总不会是你老婆吧。”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我老婆身边的只能是我。”老毒物伸手在空气中拨拉了一下。

“如果是事故送医了,无论生死早有电话联系过来了。联系不到我,警察那边也会有备案了。剩下的可能性……”

“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该你们看的东西别看啊。”眼镜回来的时候,看到老毒物在复印机跟前看东西,变得很严肃。

老毒物赶紧把手上的纸放了回去:“掉地上的,我没看,没看……”

眼镜走过来把印出来的文件收起来,然后对着周嵩和秦江尧一挥手说:“失踪案的立案条件我也都给你们讲过了,你们俩清醒了就先回去,说不定人现在已经回家了呢?别总钻牛角尖。”

“要是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去过哪或者见过谁,也许就有线索了。”老毒物推着电动车,跟着不知道在往哪走的周嵩。

“狗子,乖,吃饭啦————————

“狗子,乖,吃饭啦————————”

周嵩还在反复听这段语音。

“这个地方挺乱啊,是街上,很难听出来在哪。”这次老毒物也仔细听了:“不过为什么后面录了那么长的杂音?”

“不是杂音,有人说话,但是听不清。今天我这耳朵里一直嗡嗡的。”周嵩紧皱眉头。

“发给我听听。”老毒物掏出一副耳机,接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

“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我和谢可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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