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笑了:“代理费翻倍,不然没得谈。”
方不让日常生活里素性是个对自己很大方但对旁人很吝啬的人,听见程白嘴里这大言不惭的“翻倍”两字,似乎是气笑了:“这么狮子大开口,你程白当我是冤大头吗?”
程白不疾不徐:“不愿意?”
方不让面色沉了下来,不说话。
程白于是把手一摊,作势又要往办公室外面走:“不愿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去打听打听,看看你老婆是不是需要我这种律师。不帮你打官司,帮你老婆打官司也是一样的嘛。”
“……”
这一瞬间方不让是真的想冲上去把程白给掐巴死。就算是早已经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幕有所预料,可真当程白在他面前假作不经意说出这番话时,他依旧觉得自己有种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冲动。
但真的没有办法。
很显然,即便是他没有明确告诉程白,自己已经有明天诚那边的团队能打这个官司还非要请程白加入,可凭借对这个圈子的了解和本身不俗的智商,程白轻而易举就能猜到真正的原因——
程白给不给他打官司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白不能给他的对手,也就是他那一位即将对他提起离婚诉讼的“妻子”打官司!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他倒未必说不能赢,只是败诉的风险会被增加到最高。
因为他曾与程白交手。
又或者说,这些年来程白在诉讼领域的突飞猛进,所有人都看在眼底。即便她不是什么家事领域的专业律师,可谁也不会怀疑她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个领域吃透,更不用说这一场离婚诉讼所涉及到的领域可能包含《婚姻法》《公司法》《证券法》甚至财税法相关,程白对这些本来就有所了解,操作起来未必不得心应手。
不管是他本人,还是明天诚这边的团队,都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所以,将程白拉到己方阵营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
代理费直接翻倍,程白可真的是敢开这个口啊。
方不让眼看着程白就要拉开门离开,手里那根才抽了大半的香烟险些被他捏扁。
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直接道:“成交。”
先前放在桌上的那份协议被他收了起来,程白听到方不让答案满意回转身来时,只看见他将这份协议塞进了碎纸机里,然后从保险柜里又拿了一份协议。
这一刻,轮到程白眼皮一跳。
方不让直接将这第二份协议递给了她:“看看。”
程白的动作慢了半拍,接过来看了一眼,在看见代理费那一条里唯一一处与上一份协议不同的数字时,没忍住摇了摇头。
竟然有些佩服。
方不让到底是个人物。
这一份协议显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代理费比起上一份不多不少,恰好翻倍。
她又接了方不让递过来的笔,多少有些玩味的感叹:“说真的,我其实还真的挺想感受一下,时隔7年多再跟方大律打官司会是什么感觉,可惜了。”
律师也要吃饭嘛。
方不让价开这么高,而且完全不强求她出力,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让人完全没办法拒绝啊。
方不让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她。
程白利落地签了名。
但在放下笔之前,她忽然十分好奇地抬起头来:“你这样的葛朗台,竟然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请我,是否证明,我的实力已经得到你足够的认可,甚至成为了能威胁你的存在?”
方不让抽着烟,掀了眼皮,转眸斜睨着她,这些年来未有分毫改变的邪气如光穿过缝隙般从他眼神里透出来,轻嘲似的一勾唇:“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是吗?”
程白不置可否,只意味深长地一笑,将那支昂贵的笔扔回了桌上。
“怎么这表情?”
兴业中心楼下,边斜坐在大堂吧里玩着手机,抬头看见程白一脸不寻常的神情从电梯里走出来,难免觉得奇怪。
原本约好6点半吃饭,她愣是踩点才下来。
要知道程白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赴约基本就没有迟到的时候,一般都要提前个十几分钟。
程白跟方不让已经签完了代理协议,但其实真当她一脸镇定好像就签了个普通协议从方不让办公室里走出,一路乘电梯从楼上下来时,回想整件事,还是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尤其是这一单代理费……
说实话,方不让最开始开的那个价已经十分不低了,而现在更是直接翻了个倍。
她脸上还有点怪异的恍惚,呓语似的回答:“我忽然发了一笔横财……”
傍晚时分外头下着细雨。
天气有些凉。
边斜穿了身风衣,脖子上挂着他第一次见程白时戴的那条灰色的长围巾,看程白连条挡风的丝巾都没有,便顺手扯过半截围巾给她脖子上绕了一圈。
两人戴同一条围巾。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猜我今天接到谁的官司了?”
程白其实很少跟边斜聊工作上的事情,毕竟大家不在一个领域,向来都是边斜追着她问的。
主动提及,还是第一次。
边斜还真好奇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问:“谁的?”
“方不让的。”程白自己说出这名字的时候都还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而且是离婚官司,他还要孩子的抚养权!”
协议对当事人的隐私自然有保密条款,但离婚这件事本身并不在条款之内,更不用说诉讼一起,绝对会第一时间就在圈里传个沸沸扬扬。
大地震级别的爆炸新闻啊!
明天诚所大par方不让竟然已经结婚而且连娃都快5岁了!
边斜顿时微微怔了一下,清隽的长眉一挑,语气里透出几分怀疑:“方不让这样的作风,按国内的情况,想要跟女方争夺抚养权,恐怕有些困难吧?”
“困难肯定是困难的。”程白点了点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婚姻法领域的一些常识她还是清楚的,只道,“不过方不让好像也没指望我真出力,我也没打算真出力。”
两人一道向着大厦外面去。
但没想到到门口的时候,边斜那大长腿一迈朝旋转门走,程白却朝着旁边手推玻璃门的方向走。
距离刚离开,脖子上的围巾就绷紧了。
“……”
“……”
虽然没到猝不及防差点被勒死的地步,但突如其来的呼吸困难和脖子上传来的勒紧的束缚感,依旧让两个人在停下脚步对望的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弥漫开的尴尬。
真的是毫无默契啊!
边斜心里忽然就低低地咆哮了一嗓子:这跟我想象中的恋爱不一样!说好的心有灵犀呢!
程白看着他。
他闭上了想要说什么话的嘴,乖乖收回了那条已经迈出去的腿,反向她这边走过来一步,抬起手来虚虚握拳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掩饰:“头回谈恋爱业务不熟练,我保证以后改正绝不再犯。”
但程白依旧看着他。
边斜忽然就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莫名紧张了起来:“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白流转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她思索了起来:“为什么你对方不让离婚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呢?”
要知道,方不让离婚这件事本身不出奇,但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有婚可离!
连她在今天之前都一无所知。
可边斜刚才竟然十分平静,还特别自然地分析起抚养权的事情来,完全没有半点震惊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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