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关山冷静道:“第一,你的心里其实还是在骂我是个傻逼,24K的那种。”
丁芳芳:“……”
“第二,”顾关山伸手摸了摸她垫在课本下的数位板,说:“第二句话又油腻又假,可以说是很欠打了,请你千万别叫我大笨蛋,不要吝啬叫我傻逼。”
丁芳芳:“……哦。”
“——开玩笑的。”
顾关山浅淡笑道:“我只是不愿意对他屈服而已,他想对我用暴力,那就用好了,他可以打我,我打不过他,寄人屋檐下,但是我绝不对他妥协。”
丁芳芳:“你真是他亲生的。”
顾关山想了想,道:“对,都是茅坑里的石头。”
“话又说回来了——”丁芳芳纠结道:“沈泽怎么办?”
顾关山:“我今天差点从了他。”
丁芳芳:“所以?”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顾关山认真地说:“这应该是我和他彻底告吹的征兆……其实想想也是,他终于对上了我爹,说不定下一秒钟他就会发现我家里祖传的一个神经病染色体,然后他就会和我说拜拜。”
丁芳芳:“……”
顾关山说着说着就有些心酸,但仍是以一个开玩笑的语气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切的登山都在山顶结束,故事总在高潮落幕,我和他不用经历以后的那些分分合合,就让彼此定格在最绚烂的一刻!就跟侏罗纪公园里那裹着蚊子的琥珀一样,多好,对吧……”
丁芳芳沉默了一下,问:“你对他,能不能有点信心?”
顾关山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却硬是忍住了。
“他是真的喜欢你。”
丁芳芳头也没抬,说:“……喜欢到面子都不要了。
连你顾关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的时候,他都惦记着你吃没吃饱,爬墙出去给你买吃的,专门跑到这边来游荡,就为了看你一眼,我当时不好告诉你,但我给你丢过来的吃的,其实都是他买的。”
顾关山苦忍着酸楚道:“可是……喜欢是种很脆弱的东西,芳芳。”
丁芳芳没回答,只道:“你得对他有点信心。”
没有老师看管的周六下午的自习课逐渐嘈杂起来,顾关山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却突然像个鬼故事一般,探出了一颗属于常老师的脑袋。
常老师的头颅厉声喝道:“反了天了是不是!作业都写完了吗就浪?”
“非得逼着老师在这里盯着你们才能上自习是吧?
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自觉?”
常老师皱起眉头,教室里传纸条的、谈NBA的、谈明星的——都瞬间安静,充满了莎啦啦翻书的声音。
顾关山手心微微出汗,紧接着她听到了常老师说:
“顾关山,”常老师走到顾关山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出来,我和你谈谈。”
——
语文教研室里只剩常老师一人,空调开着,十分暖和,暖气片上的仙人掌开了一团小红刺球般的花儿,外面天气又微微阴了下来。
其实常老师作为一个班主任,是非常偏爱顾关山的。
班里学习好的人不在少数,顾关山在里头不算拔尖,可常老师尽管对每个学生都极为友好,对顾关山时,却有种别样的上心和青睐。
在很久以后,长大了的顾关山想起自己走来的路时,她无数次地庆幸——能够遇上这个老师,能够遇上她在逼仄局促的青春里的每一个人。
常老师给顾关山拿了罐语文教研室的特殊储备粮——维他柠檬茶,道:“坐。”
顾关山拿着茶坐下,迷惑不解地看着她的老师。
常老师说:“我平时周一到周五没空,你爸妈也忙,我就今天叫他们过来了,和他们谈了谈你最近的事情。”
顾关山心里,咯噔一声。
常老师观察了一下顾关山的神色,又道:“先说结论,我觉得你父母有点偏执,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我们最后不太愉快。”
常老师说:“我其实是看你每天的状态,想要认真和他们探讨一下,让你去学美术的可能性的。”
顾关山微微一呆,仅从语气上便知道常老师无功而返了。
“但他们的意思呢,就是给你铺好了路。”
常老师搅拌着自己的茶道,“你要去学法律或者经济,在国内读两年,然后送你出国,在外面念完研究生,回国就能找到好工作。”
常老师想了想,说:“总之搞得很不愉快吧,我把你叫过来,一呢是让你放心,你回家应该不会因为我们的这场谈话挨训——”
“二呢,是想告诉你。”
常老师皱起眉头,问:“——‘顾关山和沈泽,是怎么回事?
’”
“——你爸妈专门,问了我这个问题。”
常老师说。
顾关山仓惶地望向窗外,寒风吹得教研室玻璃轰隆作响,她看到自家的奥迪停在校门口的传达室旁,车熄了火儿,像是准备接她回家的模样。
常老师的声音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顾关山脑子里一团浆糊,堪堪忍着眼泪,望向窗外。
她的好日子总是不怎么长,顾关山绝望地想。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像是影片总在高潮落幕。
她望着窗外。
然后顾关山看见一个套着校服外套的高个男孩,站在传达室的屋檐下躲风,盯梢般盯着她家的车。
沈泽冻得不行,搓着自己的胳膊,顾关山看着他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仍套着沈泽温暖的羽绒服。
他站在那做什么呀?
顾关山努力忍着眼泪。
——沈泽这种智商,会影响后代吗?
顾关山胡乱地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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