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他们这边战乱的时候,甭管是哪边的人马,只要是来到了常乐县,当地百姓就得好好养着他们,自己拿得出来最好,等到拿不出来那时候,那些人可就要动手来抢。
也就是这些年天下太平了,圣人怜惜民力,朝中有司亦有所作为,这些个带兵的才正经约束了自己手底下的士卒,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胡来。
在那战乱年间,人命就如草芥一般,方才说话那人,必定是与某些士卒有过仇怨,这也没什么稀奇。
他们当地亦有那从军的男儿,除了那些牲畜不如的玩意,寻常人也不会在自己的故乡欺凌父老,但是到了他乡,那谁知道,横竖那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世道。
不过眼下大伙儿最关心的问题,还是那郭都护到底有没有钱,有些人说他从前抢得了很多宝物,有钱得很,有些人说他应是没钱了,一时怕是不会再修桥。
老郭这时候确实也是没钱了,从前在瓦岗寨的时候确实抢了些,他们那时候只要攻下一座城,从上到下甭管官大官小,哇哇就冲到城里去抢。
后来投了李唐,便不能再那么抢了,虽说打了胜仗上面也会有犒赏,但是赏下来的那点物什,怎么可能会有他们从前抢来的那般多。
这些年下来,郭孝恪也要养家糊口啊,他又是个贪图享乐的,家风自然也不会特别崇尚节俭,从上到下,大抵都差不多。
这一次前来河西赴任,他也没带很多财物,原本是想打几场漂亮仗立功发财,奈何偏偏无仗可打,这又是修路又是造桥的,尽是一些花钱的地方。
前些时候刚过夏收,倒是收上来一些布帛粮食,不过也没多少,他作为安西都护,手底下养着多少人呢,再说这税收的大头,主要还得等到秋收后。
手里头没钱,又没仗可打,郭都护便寻思着,先去打几只地鼠。
刚好这阵子在他们这一片地方上,流传着不少关于那做钢筋水泥桥的各种说法,大抵都是说那座桥很值钱,那上面有许多精铁条。
郭孝恪与自己手底下几个人略略商议之后,便安排了几个人手去到坊间,添油加醋地吹嘘那座桥,就说那座桥上面一根一根的全是精铁条,随随便便抽一根出来,都够打一把大刀的。
还真有人信,接下来那一段时间,听闻郭都护在高昌与敦煌之间的那一片荒滩之上,剿灭了好几个贼寇团伙,财物武器俱都充公,马匹也被收编,人就丢到矿区去当苦力,虽说所得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消息传到常乐县以后,那些个之前还心心念念想着去修桥的人,这时候多半也就死心了,看来那郭都护是真的没有钱啊。
那些个贼寇团伙一个个都被端了老巢,这对于关外的牧民和往来于这条商道上的行人商贾们来说,着实是个福音。
这一条新的木轨道通了以后,也有不少高昌那边的商贾到敦煌这边来做买卖,从敦煌到常乐县晋昌城,也都通有木轨道,往来十分便利,于是在这一年初秋,来往于常乐县的高昌商贾比从前又多了不少。
夏末秋初,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有那高昌商贾,从当地收购上好的葡萄,一串串仔细放在箩筐之中,一层软草一层葡萄小心摆放,沿着那一条新开通的木轨道,将他们高昌那边的葡萄运到敦煌这一带来卖,利润颇丰。
常乐县中亦有那卖葡萄的高昌商贾,二娘听闻了消息,早早便寻了过去,一问价钱,却也不怎么舍得买,最后便只买了两担。
葡萄价贵,大抵因为这个东西实在不好保存,从高昌到他们常乐县路途又颇远,这一路紧赶慢赶的,运输途中的折损再加上雇车上木轨道的费用,价钱自然便宜不了,不似那伊吾的甜瓜,又耐摔又经得住放。
罗二娘与那些高昌商贾商议,让他们秋里运些葡萄干过来卖,只要价钱合适,她便要多买一些。
那些高昌人欣然应允,从前没有木轨道的时候,用那一封封的骆驼运货,想从高昌那边运几担葡萄干到敦煌这一带来卖,也很不容易,于是这边的葡萄干价钱便很贵,但眼下既然通了木轨道,要运些葡萄干过来就很容易了,那物什又不怕摔又不怕压,一车能装许多。
常乐县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这城里头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作坊做工,每月里领着工钱,他们这些人手头有钱啊,眼下这些新鲜葡萄价钱太贵,待过些时候弄些葡萄干过来,定然好卖。
这些高昌商贾心里盘算着,面上乐呵呵地做着买卖,不肖半日工夫,那两三车的葡萄便也卖完了,毕竟这城里头还住着那许多富户,还有那些个茶商,都是有钱的。
二娘那两担葡萄,一担令人挑去羊绒作坊那边,另一担她自己亲自带人给罗用送了过去,就怕罗用一时不在,这担葡萄最后又被别人分着吃完了,不是她抠门,这一担葡萄着实不少钱呢。
他们姐弟从小长在西坡村,从前只听人说过葡萄这物什,却根本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味儿,后来她在凉州城倒是吃过,却也不如这些高昌的葡萄这般甜这般好,罗用在长安的时候不知吃没吃过。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代的高昌城就是在现在的吐鲁番一带,之前说过的,不知大家还记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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