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慢慢的说:“……本王是宮婢所出,虽是皇子,却是无法和嫡出的赵煜相比的。赵煜一出生就是太子,还未成年,就已替他挑选好皇后。赵煜被父皇夸赞功课的时候,本王却只能待在角落,并没有人会留意。本王的母亲早已经没了,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嬷嬷照顾,后来,那位老嬷嬷也死了。”
赵煊的事情,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皇子,而她又是皇后姑母那一边的,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可是,在萧鱼看来,大魏皇室子嗣单薄,赵煊虽是宮婢所出,可到底是皇子,该有的用度还是有的。
赵煊的声音冰冷了一些,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据说是因为动了要送往皇后那里的点心,被活活打死的。”
“本王那时候年纪小,还因为此事与皇后发生了争执,最后被父皇罚跪,在凤藻宫外跪了整整一日。”
“那会儿本王跪着,没有人替本王求情,也没有人敢靠近本王。年年,你还记得吗?是你偷偷给本王带了点心……”
萧鱼当然不记得。她看着面前说话的赵煊,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可是她的确不清楚。
她的年纪太小了,根本不会记得,而赵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记那么久。当初他不过一个孩子,她的好心,他并未领情。事实上,在之后的很久一段日子,他把她都归在萧皇后那一边,对她是讨厌的。她和赵煜一样,从小就是众星拱月。而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赵煜大婚,看到她穿着凤冠霞帔身影,又或者是她领着小皇帝在城墙之上,鼓舞士气,看上去很稚嫩很害怕,却表现的非常从容淡定的模样。
屋内忽然变得很安静,萧鱼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赵煊的眼睛渐渐变得深邃,而后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对她说:“本王与你说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本王想要你很久了。这一回,绝不放手。”
……
喝了几日药,萧鱼身体渐渐好转,腹中孩子也平安无碍。已经能下榻,不过身边都是看守的丫鬟,她最多只能在院中走动。
赵泓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与她同吃,睡在侧间。他非常乖,什么都不问,只默默陪着她。
这回萧鱼坐在绣墩上,穿了件桃红色素面妆花褙子,白色挑线裙子将她的腰肢勾勒得纤细窈窕,半点看不出有孕模样。丫鬟递了安胎药,萧鱼接过喝下。
要将空碗放到边上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小厮搬了一些书进来。
萧鱼把碗搁下,看着小厮搬进来、放到书架上的书。
这几日赵煊也会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他要带她去塞外,肯定要做很多准备的。她是堂堂皇后,现在失踪,薛战自然是在找她的。萧鱼就存着希望,希望他能早些找到自己……倘若真的被赵煊带去塞外,那她真的是回不去了。
他不在的时候,好像是担心她会闷,赵煊就隔三差五送些小玩意儿过来。那些东西她不是都不喜欢,只是心境不对,送得人也不对,再好的东西,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今儿倒是送书了。
小厮粗心,只将两箱书摞到书架上,放得歪歪斜斜,又没有按照萧鱼平日的排书顺序。萧鱼看得便扭,忍不住起身走到书架前,指挥小厮整理书:“第二排的前面三本,挪到下面一排,这两本放前面,中间这本突出来的,放到最后……”
小厮按着她的吩咐排书,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就有一本书从书架上掉了下来,“啪”得一声掉在她的脚边。
书籍摊开,里面并非大齐文字,而是萧鱼熟悉的蛮文。
想到了什么,萧鱼急急忙忙朝着屋外走去,便看到院前硕果累累的枣树下,立着一个竹青色的高挑身影。萧鱼登时停在原地,裙摆静静垂下。
而他看到自己,却若无其事的缓步上前,弯腰,朝着她屈膝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夫人。”
萧鱼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佛珠,一副非常平静的模样,心里却腾升起一股怒意,讽刺的说道:“何公公真是深藏不露。”
是啊,谁曾想到,帝王身边的宦臣何朝恩,竟是赵煊的人。
何朝恩容色淡然,面对萧鱼时,也未有半分异常。他低声,恭敬道:“王爷担心夫人闷,特意让小的将这些书送过来,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他不接话,萧鱼却要继续说:“何公公跟在帝王身边,前途无量,为何还要效忠赵煊?本宫一直都很欣赏你,却没想到,在宫里唯一交的一个朋友,却这样待本宫。何朝恩,你倒是说说看,赵煊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像何朝恩这种人,为何要跟着赵煊。现在他将她带走,日后就只能跟着赵煊,不可能再回宫。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何朝恩低头,置若罔闻道:“夫人若是有其他想看的书,都可以告知小的。”
萧鱼未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叫了一声:“何公公……”
她捏了捏袖中的双手,试探的问道:“你能帮帮我吗?”
何朝恩启唇说:“夫人请好生休养,若是没别的事情,小的就先告退了。”
是啊,是她糊涂了。她就是被他带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帮她逃走呢?萧鱼不想再看他,转身就进了卧房。
等她转身的时候,何朝恩才将头抬了起来,眼睛望向她纤细的背影,渐渐变得很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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