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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空冷月，寂夜无风，天地间便只剩下飞奔的马蹄和车轮滚动的“隆隆”之声。

“此去妖界只怕凶多吉少，阿羽，你好自为之！”

坐在回灵襄的马车上，紫羽一路上都在琢磨毕焕泽的这句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冻的尸臭味道，是数日之前，唐黎大战留下的气息。

黎国兵败如山倒，被中陆霸主唐国打得落花流水。不过，算算日子，紫羽当年许给淇兰的百年之期已过，距离唐国分崩离析的日子，已经并不遥远了。

唐国猖狂到如今这步田地，它的西南四邻唇亡齿寒，霍虞荆三国再坐不住。而位于西北陆的羿国，因有着毕焕泽的荫庇，则必定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好手，强攻硬仗是不可能上的，而划地分钱就绝不能少了它的份儿。就好比前段时间，禾熙带兵攻打宋国，攻城略地奔徙追击之时，并不见羿国来帮一点忙，但等到宋国一败涂地马上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羿国却立刻跑出来抢了半个宋国过去。

疯狂的战火将会很快席卷九州的每一个角落，十国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躲得过“赤殇大劫”。

在这样一个多国联合，即将合力反扑唐国的关键时刻，紫羽想，禾熙不管从前是多么地散漫而不务正业，此时也必须应该回灵襄去坐镇了。否则，如果单靠他那优柔寡断的老爹的话，那鲁国在九州就不用再混了。

九州界的惊涛骇浪已经掀起一角，而她却必须要只身去一趟妖界，会一会伯渌。伯渌为人一向心胸狭窄而工于心计，紫羽对他则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如今，她确实还没揣摩透他派人送如烟画像给她的用意，心里没底，自然不敢将宣于和华子桐这两个累赘带在身边。几日之前，紫羽以血萤珠已毁没了通行牌暂时去不了妖界为由，寻了个借口就将宣于、华子桐和雪狐琳儿遣走了。而至于说禾熙，他这一次，为了她抛下国家大事，千里奔波以身犯险，她当然不能将他丢在敌国势力范围之内自己走掉，是务必要把他亲自护送回鲁国的，而回灵襄这一路之上，她也正好可以借机静心养气，恢复一下仙力。

前方距离鲁国边境蓟江城，还有不到八十里的距离，他们连夜赶路，大约日出之前就可以到达，到时候，她也就该跟禾熙分别了。

深夜里有些寒凉，紫羽盘膝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禾熙凑过来，将一件细毛绒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睁眼间又递上了一只珐琅雕花手炉。

禾熙尚不清楚紫羽心里的打算，看着她依旧笑得温暖。

紫羽心中略有不忍，垂头避开了禾熙的视线，想着临走之前总该跟他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心底微微泛起一点酸涩的感觉，这情绪吓得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跟一个凡人牵牵拌拌，对她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只因她不像其他地仙，能够“逢场作戏”“来去从容”，对待感情，她总是不够潇洒，一旦掉进去，估计就再也爬不出来了，所以，她坚决不能让自己掉进去，更别说禾熙还是这一代的寰宇地灵。

群雄环伺虎视眈眈，禾熙的地灵之路，必定会曲折坎坷遍地荆棘。而她虽然一定会在暗中照看着他些，但是多半是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

今夜，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聚。

紫羽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禾熙那清澈而明亮的眼睛，轻声道：“我原先送你的那本《无字书》，你还留着么？”

禾熙一愣，随即温柔道：“小时候是我不懂事，没有把你送我的诗画都收好，你不晓得我为了这个后悔了多久。后来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又寻到了你，如今，莫说是你送我的东西，就算是你使过的碗碟用过的笔砚，我也舍不得扔。”

禾熙这话好甜，可听到紫羽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发苦，她垂下头，低声道：“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多翻一翻它，对你可能会有点好处。”

禾熙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他凝目看着紫羽，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紫羽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良久。

禾熙沙哑道：“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紫羽垂着头，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