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是宫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什么都不懂,现在,他却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看着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官员跪在自己面前,齐声高呼万岁,齐文宇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骆寻瑶的身影,幸好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不懂,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再无子嗣,但他会做个好皇帝,争取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齐文宇登基,是京城百姓喜闻乐见的,百官朝拜之时,更有无数百姓自发来到宫门前磕头庆贺,整个京城,似乎都喜气洋洋的,不过,却也有些地方,并未沾染到这喜气。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但也有一些罪名是不会赦了的,至少,跟逼宫有关的人,就绝对不会被赦免。
换皇帝,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更别说新皇还是在京城的百姓之中很有口碑的福王了,因此,就算是在天牢里,狱卒们也谈论着这件事,谈论着谈论着,还谈论到了他们看押的犯人……
几个狱卒提着馒头和菜汤来到几个监牢旁边,然后就特地多瞧了几眼里面那个穿着囚服的中年人,其中一个甚至还好奇地看向了身边的同伴:“赵老六,里面那个,真的是皇后娘娘的爹?”
“没错,他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不过这事你也不要乱说,他们早就断了关系了,这个男人就是个靠女人得前程的,骆家发达的时候,就入赘了骆家,等骆家一潦倒,却立刻就跟骆家断绝了关系,当初皇后娘娘一个人在京城受苦的时候都不知道帮一把,甚至出嫁的时候都不添妆,等福王一发达,却立刻让自己的小女儿去勾引福王……这样一个男人,那里配当皇后娘娘的父亲?”
“赵老六,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人就是活该!”先前的那个狱卒开口,鄙夷地看着赵启。
赵启当然不可能没听到这些话,却只是呆呆木木地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确实是活该。
以前的那些事情也就罢了,这次李淑欺骗淑妃,让淑妃逼宫的事情,他其实也是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跟李淑的关系差了很多,但李淑只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大事自然做不到完全隐藏,更别说李淑还曾经进宫了……
就在淑妃迟疑的那几天里,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那时候,他想着若是齐文宇做了皇帝自己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但若是齐文毅做了皇帝,他就是有了从龙之功了,说不定他的女儿还能生个太子出来……
他被那还没影的富贵荣华迷了眼睛,最终由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都是你这个女人,要不是你,我们哪会落到这个地步?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了几个儿子,最后竟然都不能善终……我要打死你这个女人!”赵启旁边的牢房里,他的母亲汪氏却又在追打李淑了。
李淑身上早已遍体鳞伤,却根本不能反抗自己的婆婆还有牢里其他的女人,只能沉默地被打着。
“要不是你这个毒妇,我就有个做孙女的皇后了!都是你这个毒妇,你把我们赵家害成什么样子了?”汪氏又哭叫起来。
李淑一直沉默着,到了这个时候,却突然跳了起来:“没了当皇后的孙女,难道是我的责任不是?是谁当初死活不让自己的儿子跟骆芳在一起,要死要活,还跑到骆家去捣乱的?是谁在骆芳怀着孩子的时候,整天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又是谁硬要让自己儿子跟骆家断绝关系的?我看,当初骆芳会难产,就是因为你这个泼妇一直折腾吧?”
“你,你说什么……”汪氏满脸怒容,却偏偏哑口无言,她当时不愿意赵启入赘到别人家,又深恨骆芳肚子里的孩子会姓骆,因此虽然不敢得罪骆国公没胆子指使骆芳,却没少开口辱骂,要不是赵启和国公府的人拦着,骆芳说不定也就被她打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做?要不是你不让我过好日子,我会这么做吗?赵家会落到这个地步,完全就是你这个没见识的女人害的!”李淑不依不饶,以前她是顾忌着身份,才不跟汪氏吵闹,现在她豁出去了,却也能跟汪氏吵个平手。
赵家这里是男人任命,女人们争吵不休,另一边齐文毅和金家所在的地方,女人们全都安安静静的,齐文毅却一直在大声骂人。
他知道自己的下场的已经改不了了,更知道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因此,就算自己的嗓子哑了,他也一直骂个不停,骂自己的兄弟,骂骗了他的李淑,更骂明德帝,骂明德帝的偏心。
他骂的厉害,却忘了,曾经明德帝一直都是偏向他的。
这边牢里异常吵闹,却也有些地方,安静的让人害怕。
齐文俊被明德帝下令“囚于暗室”已经整整一年,用石头砌成,底下也铺了石头的房子不小,但是除了那扇整整一年不曾开过的门,以及门上那个一尺见方,用来给他送食物以及带走排泄物的洞口以外,就只有上方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即便夏天阳光最好的时候,能通过这几个孔洞传进来的光线都很少,到了冬天,这里就更别想有什么光亮了。
不过,没有光线其实算不了什么,最让人难受的,其实是没有人。
齐文俊以前被人围着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厌烦,想要一个人呆着才好,可现在真的一个人呆着了,他却又觉得孤单的厉害,以至于他常常会忍不住敲打墙壁,大发雷霆,就算这么做以后,他很可能只能引来看守的人的训斥,也会让他心满意足。
可事实上,很少有人会训斥他,就连送饭来的人,也都是送了饭就走,从不停留,而且,那些人一直都将给他送饭当成一桩苦差事,因为他常常会守候在那个洞口,然后在有人过来送饭的时候猛的抓住那个送饭的人……
齐文俊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疯了,他住在这里,不缺吃喝,不缺衣服,想要什么只要吩咐了,依然会有人送来,就算是想要洗澡,也有人用小桶将一桶桶的热水送进来……可是,没人跟他说话!
他开始研究屋子的每一样家具,研究衣服上的绣花,同时,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以前的一切,就连那个他曾经非常不喜欢的妻子,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无比想念……
这一年来,除夕那天晚上明德帝让人送来一桌酒席的时候,他最为高兴,甚至还盼着自己的父皇可以念及父子之情放了自己,可是,送来的也就只有那一桌饭菜而已,即便他把碗筷全都留了下来,也没等来这扇大门的开启。
不过,最近情况却有些不同了,外面似乎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最后,他一直趴在大门上,趴了整整一天,才从门外的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并分析出了一些事情。
他的父皇已经病重,传位于齐文宇,而他的那个五弟,即将成为他的邻居……
他一直觉得他的大哥是他的对手,谁又能想到,走到最后的竟然会是齐文宇?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就连齐文俊都得到了一桌山珍海味,可是,除了这个就再没有别的了,最多也就是送饭的人多花了点功夫,让他有机会抓住了那人的手……
等一切安静下来,他也就只能继续安安静静地躺着,然后去听着宫里传来的钟声。
若是三年前,他直接就在齐文宇杀死在了城西的树林里,是不是如今登基的人,就会是他了?
又或者,他安安分分地什么都不做,如今是不是就还是那个被人赞誉的恭王?
懊悔的人,当然不止齐文俊一个。
昔日美丽的威远侯府,如今已经没人打理,花园里自然也杂草丛生,也就只有角落里倒是被开垦出来,种上了青菜,可惜估计是种菜的人不擅打理的缘故,这些青菜种的实在不怎么样,叶子都被虫子啃光了……
吴子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府里以前用的桌椅无一不是上好的,但早在一年前,就因为他去跟瑞王有关系的赌坊里赌钱欠了债被那些人搬走了大半,又过了一个月,剩下的家具也被他卖了,而到了现在,甚至就连能挖下来的装饰品,也全都被他挖了……
没找到什么还能卖钱的东西,吴子文气势汹汹地就去了自己的父亲那里他的弟弟最近病了,需要请大夫吃药,他爹身边肯定会备着钱!他的那个病秧子弟弟,一看就是养不活的,又何必花钱看病?
吴洪山虽然病倒在床,但许是知道自己死了他的小儿子也不会有好下场的缘故,竟然撑了下来,但他这样活着,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吴家衰败下来,看着曾经是自己的骄傲的儿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而他自己呢?如今他身边除了吴管家,就再没旁人了,而吴管家又要照顾他又要照顾他的小儿子,又哪里顾得过来?
吴子文已经挥霍光了骆芬的嫁妆,吴家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但吴洪山手里倒还有点钱,这次吴子文又一次抢走了他打算给小儿子看病用的钱以后,吴洪山终于还是将吴管家叫到了跟前,他将自己藏好的京城郊外的田契房契,还有自己的小儿子交到了自己的管家手里,然后就让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管家趁着吴子文不在离开了。
至于他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又或者,没了那个让他大儿子讨厌的小儿子以后,他的大儿子会浪子回头?他手上还有一点钱,即便不多,也能让他的大儿子娶妻生子,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了。
吴子文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送走了自己的弟弟,他如今正一边喝酒,一边跟人赌钱。
许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年前,那时候,他每次回家,都有一个少女在等着他……可现在,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却什么都不是……
赤红着一双眼睛,吴子文将自己身上的钱全都压了上去。
而吴子文的对面,荷官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位爷看上了威远侯府的地,想要买下来盖个宅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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