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能！”

方长明知道，这是新帝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了，虽然这个不满并不是完全针对自己的。

但是他身为新编御林军的都督，责无旁贷。

若是不能将御林军尽数掌握于手，那天子要他这个御林军都督有什么用？！还不趁早退位让贤？

短暂的安静之后，御座之上的朱瞻坤开口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

朱瞻坤语气一顿，“如今的朝廷之中，奸佞横行，于延益杨清源之流，居功自傲、恃威凌上，他们眼中朱瞻圭这个谋逆之贼比朕更有资格当皇帝！”

原本朱瞻坤平淡阴森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凛冽，方长明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杀气。

天子要杀于延益和杨清源！

方长明想到这个答案，不寒而栗。

于延益，内阁首辅，文臣之中第一人，晋阳保卫战的发起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没有于延益坚持防御晋阳，现在的大周北境可能保不住了。

没有晋阳保卫战，大周退守京畿，甚至是南迁，那天策军的后背就完全暴露在后金之下。

建奴与大乾前后夹击，就算李承恩用兵如神，天策军骁勇善战，也难逃败亡的命运。

而杨清源，武乡侯，军方第一人，晋阳反击战的指挥者，正面击溃后金主力大军，几乎全歼其有生力量，收服大周北境失手的幽、冀二人。

可以说，没有于、杨二人，现在大周可能就只剩半壁江山了。

但是新君却要杀这两位。

老实说，方长明看不懂，在心底也不赞同。

然，以方长明的身份地位，还没有资格去否认朱瞻坤的决定。

他出身贫寒，虽然治军有方但却无显赫军功在身，能担任御林军都督仅仅是因为他是原长林军的统帅，新君心腹。

离开了这个身份，以他的功绩、资历也就是去剩下五军之中当个都督。

哪里能轮得上他掌管京畿十八万御林军？！

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方长明便只有老老实实给天子当狗。

新君想要他去咬谁，他就得去咬谁。

“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消除御林军中的异样声音，保证御林军对天子的绝对忠诚！”方长明知道自己的作用在哪里。

不过，天子的反应却出乎方长明的意料。

“这件事你尽力去做便是了，朕不要求你能将御林军在短时间内编练成铁板一块，但是京城若是动荡，你要保证能掌控住御林军。”

方长明听到天子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朱瞻坤看到他这模样，原本阴沉的面色淡去，然后开口道，“朕知道，你对于此事有不解之处，朕可以告诉你。”

“朕登基之初，威望不足。虽然是储君，但是朝中仍有许多楚王旧党，而楚王曾经投身军伍之中，在军中也支持力量了。要你彻底掌控御林军，也是强人所难，朕非昏庸之主，自然也是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朱瞻坤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御下手段自是不差。

先是以展示君威，随后又推心置腹，表示理解。

虽然手段不算新颖，但是行之有效。

至少在方长明看来，朱瞻坤是英明的，没有逼迫自己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御林军虽然完成了整编，但是方长明也仅仅是将原本的高层将领清理出去，中层将校和下级军官不是那么容易更换的。

若是强行更换，即便是方长明能够弹压，保证军中不产生哗变，但如此大规模的清洗也会导致御林军的战斗力急速下降。

新君与先帝不同，先帝是储君之时，便是朝廷之中的第二人。所有人都知道，继位的会是先帝。

即便是赵王这样野心勃勃的藩王，也没想过他能够正常地继承皇位。

所以先帝在未登基之时，就已经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而朱瞻坤却不一样，先帝一直在他和楚王之间摇摆不定，导致了朱瞻坤的太子之位没有那么稳当，也就有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好了！长明，你下去吧！”

方长明行礼之后，从御书房退了出去。

——

神都，东厂。

东厂的曹厂长现在很烦躁，因为作为天子心腹，司礼监正，大内总管的他，被新君闲置了。

雨化田因为率先投效新君，得到了朱瞻坤的看重吧。

西厂也是自建立来，第一次压倒了东厂。

这让曹督主很焦虑，连晚饭都少吃了两碗……嗯……原本曹公公是要吃三碗的。

就在曹督主想要练习书法陶冶一下情操的时候，却察觉到有人来了。

来人隐藏身形，夤夜来访，但是并没有在曹正淳之前隐藏气机，显然就是来见他的，但也不想为外人所知。

“不知是何方高人来访，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本督主也好备下茶水。”

曹正淳的天罡童子功已臻化境，传音入密。

来人也不遮掩，身影闪动之间，从打开的窗户之中窜入房中。

“锦衣卫千户赵正，见过曹督主。”

听到锦衣卫千户的时候，曹正淳是没有想到的。

曹正淳的心理活动大抵是，卧槽，锦衣卫怎么牛吗？！堂堂洞玄境的武者，在锦衣卫只能混个千户。这要是来我们东厂，至少也得是个三把手。

虽然心里有好多话想吐槽，但是曹厂长的面上依旧是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锦衣卫果然是人才辈出啊！没想到在京畿之中还有赵千户这样一位高手……不知，赵千户来此见本督主，所谓何事啊？”

赵正也不和曹正淳多遮掩，直接开门见山。

“不是我想来见曹督主，而是有人想要请曹督主一叙。”

“何人？！”

赵正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今夜子时，城南无忧酒馆。督主去了自然知道是何人！”

言罢，赵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身影一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若是换了往日，曹督主说什么也要和赵正过上两招，就他这行径显然是没把东厂和他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的曹督主可没这心情。

京城之中波云诡谲，别看东厂权势滔天，但那不是曹正淳的权势，是天子的权势。

离开了天子的权势，曹正淳就不是东厂的厂督了，只是一个江湖上的老牌洞玄高手，虽然依旧需要保持尊重，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尝过了权力的毒，又有谁能放下呢？！

曹正淳拿起了桌上的紫毫，在一张纸笺之上写下了“锦衣卫千户，赵正”的字样。

随后将一旁的镇纸旋转九十度，书桌之中一个暗格缓缓移出，曹正淳随即将这个纸笺放入了暗格之中。

这个暗格连通东厂的情报中枢，情报中枢的人在收到曹正淳的纸笺之后，会立刻查阅东厂所收集的情报，在汇总之后交给曹正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