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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尚云清解释完之后,冼淼淼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
这位十月妈妈也是个神人!
虽说外国人不熟悉华国节日有情可原,但老话说得好,入乡随俗,你说你儿子都来这边生活了一年多将近两年,你好歹也要稍微熟悉下这边的风俗人情吧?
还清明节过来探亲,挺会选时间啊。
只要一想到这个,尚云清也是头大,说起来任栖桐也是个外国人,刚来那会儿汉语差不多能听能说不能写,偶尔腔调中还能冒出点泛着意式烘焙的味儿,可人家怎么短短几个月就会自己写汉语歌了?
就拿老爷子来说吧,以前他也是看任栖桐各种不顺眼,现在虽然面对面接触的时候也不怎么给好脸色,但背地里确实夸过不少次,还说冼淼淼眼光不错……
尚云清看着冼淼淼狂笑不止,倍感头痛,“姑奶奶,别笑了,救命要紧。”
冼淼淼又开始笑。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她笑的口都渴了才好歹停下来,一边喝水一边问对方什么时候到。
一说这个,尚云清又是满脸的苦大仇深,“她语速太快了,中间还夹杂着很多德语,具体起飞地点没怎么听清,好像是非洲的哪个地方。”
最近一年多来,尚云清一直都在陪小十月一起学习德语——考虑到儿子的生母毕竟是德国人,他也不想剥夺那母子交流的权力。
小十月的进步是显著的,现在小朋友两种语言都说的有模有样,偶尔还会飙几句英文,只是苦了尚云清。
他本来就对德语没有半点兴趣,人过半百了才开始被迫学习一门全新的外语,期间还有各种要事、琐事打扰,根本静不下心来,进度非常缓慢,所以现在也就还停留在相对浅显的对话层面上,深入点的内容就要速度很慢。
冼淼淼丢给他一个“还能指望你什么”的眼神,掰着指头盘算起来。
如果是非洲,再远吧,差不多十五个小时就顶天了,这么一算……他们只剩十一二个小时?从机场到这边差不多也要一个多小时。
嘶,就是不知道飞机准点不准点,或者中间需不需要转机什么的。
那么今晚她是肯定来不了的,然后就只能等明天。
冼淼淼扶额,嗯,清明节,没毛病。
明天他们一家人要给老太太和尚云璐扫墓,不说有没有时间招待这位远来的客人,估计老爷子本人的情绪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尤其他本身就不待见十月妈妈,一个搞不好还真能撞到枪口上。
冼淼淼想了下,“小舅舅,你先把人安排到酒店去休息一天好吧?好歹过了清明节。”
这个家族的女人们似乎命都不长,尤其是前几年尚云璐去世之后,老爷子每年清明和几个忌日都会十分消沉,实在不适合再给什么意外刺激到了。
尚云清赞同,“你说的是,我这就叫人安排。”
千万往后拖延一下,别把清明节过成了真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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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老爷子直接没让冼淼淼回家,祖孙三代凑在一起吃了顿气氛稍显沉闷的晚餐后就各自回房去了。
冼淼淼给任栖桐打电话,约好明天早上直接在墓园门口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察期,老爷子不仅已经默认每年春节都允许任栖桐来老宅过,甚至今年还松口同意他跟大家一起去扫墓,真是里程碑似的大跨越。
这事儿老爷子提前一个月就跟冼淼淼通过气,任栖桐还特意飞了趟意大利,让惯用的裁缝重新量体裁衣——尽管他的身材经年不变,紧赶着订了一套黑西装。
最后一次回去试衣服的时候,他还顺道看了趟老拜斯曼。
爷俩还是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只是干坐,但跟上次见面时的心境又有不同。
老拜斯曼这几年老得很快,不过一年多没见,任栖桐都有些不敢认。
他的眼睛浑浊的厉害,露在外面的面部和颈部皱纹横生,手上的皮肤也很松弛,肌肤上遍布褐色的老年斑……
他行走时已经需要依靠拐杖了,如果不想坐轮椅的话。
老拜斯曼的生活依旧奢华,他的身边围绕着各种仆人和医护人员,衣衫服饰和吃的食物也都十分精美奢华,但却恰恰少了几分人气。
没有一位妻子或是儿女在周围侍奉,没有,尽管他们一直在报道上宣称对这位前夫或是父亲如何如何的感情深厚,难以割舍。
任栖桐的到来让老拜斯曼瞬间精神了很多,他罕见的主动提出去外面的餐厅用餐,但是被任栖桐拒绝了。
他只是想安静的看对方一眼而已,并不想出去作秀给别人看。
可饶是这么着,他过来的消息还是漏了出去,当天晚上,几位前拜斯曼太太就带着儿女们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他们站在大厅的水晶灯下相互讥讽,间或翻着白眼,而当老拜斯曼出现后,他们又齐齐将敌视的目光投向他身边的任栖桐。
其中一位女士声音尖刻的嗤了声,言辞刻薄道,“瞧瞧这是谁,几年不见踪影的埃布尔先生!你不是在华国当歌星当得好好的,干嘛又回来呢?”
任栖桐瞥了她一眼,神色平静。
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蔑视以及挑战,顿时有些恼火,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就被自己的兄弟拉住。
她的兄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上前,冲任栖桐扬了扬下巴,“我记得之前大家曾有过协定,你说过不会参与的。”
任栖桐还没说话,老拜斯曼却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他还没有死,这群人竟然就已经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堂而皇之的在他的地盘上进行斗争,以便进行以后的遗产分割!
“埃尔是我叫回来的!”老拜斯曼把拐棍儿用力捣在地上,一张老脸涨成不正常的紫红色,他大声喊着任栖桐的昵称道,“埃尔也是我的儿子,而这里是我的家,我喜欢叫谁来就叫谁来,你们无权过问!”
“哦爸爸,别这样!”另一个挑染着五彩斑斓的头发,两条胳膊都纹满纹身的潮派女孩儿情绪失控的大喊道,“难道你忘了吗,你生病期间都是谁在照顾你?他从未出现过!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我当然能!”显然几位前妻和儿女们的所作所为深深刺痛了老拜斯曼的心,他少有的暴怒起来,不顾旁边医护人员“您不能过分激动”的劝阻,用力将拐棍儿指向大门口,如同一柄利剑,“如果你口中的照顾仅仅是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医护人员忙活的话,那么你也可以不用来!这样我还能少生点气。”
喊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就像不堪重负一样摇晃几下,一直在旁边待命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熟练地进行救治……
而那些刚还在标榜忠心和爱心的太太小姐少爷们则齐齐往后退去,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有的低头打量自己刚做的指甲,有的百无聊赖的刷手机,还有的甚至还在低声谈笑!
任栖桐忽然就觉得非常疲惫,透着烦躁的疲惫,他皱着眉头看看被白大褂包围中的老拜斯曼,见他已经慢慢平稳下来,就准备转身离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这里,远离这种令人尴尬的生活和压抑的氛围,他想回国,想马上回国。
哪怕他出生在这里,可是他却觉得,也许华国才是自己真正的故乡。
那里跟这里不同,有真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喜欢他的人,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支持他的人,更有,他爱的人。
他突然就很想见冼淼淼,想看她的笑,看她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闪闪发亮的漂亮的双眼,想看微笑的她轻描淡写的引发一场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波澜……
“埃尔!”
带着氧气面罩的老拜斯曼却急迫的喊了声,离得最近的护士连忙帮忙转达,朝任栖桐大声喊道,“请配合等一下,您这样离开不利于拜斯曼先生病情的稳定。”
任栖桐的脚步顿了顿,转头跟老拜斯曼微微泛着水光的浑浊眼睛对视几秒,看清里面包含的哀求和歉意后,终究还是转了回去。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刺激到了旁观的兄弟姐妹们,刚才那个发声的男孩儿更是敌意外露的上前挡住他回去的路,“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滚回你的华国去,现在,立刻!”
原本也在对立中的数位姑娘小伙儿瞬间团结起来,高高低低的起哄,任栖桐完全是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那个出头的男孩儿看了他们一眼,得意地笑起来。
而他的这个笑容,却又隐约触到了任栖桐的底线。
从某种角度来说,冼淼淼和任栖桐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对很多事情可以毫不在意,但却对某些细节斤斤计较。
假如在场的人虚情假意的挽留,惺惺作态的请求他留下,那么任栖桐肯定会坚决的,飞快的离去;可现在他们却选择强行驱逐,那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