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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弦让人去取瑶琴,又令人去押凌澜,然后,一双眸子就时不时盘旋在鹜颜的脸上。
取瑶琴的先回,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脚链拖在地上的清脆之声。
蔚景心尖一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抬眸的瞬间,看到鹜颜快速冷瞥了她一眼,她一怔,就抑制住想要扭头去看门口的冲动。
金属碰撞的撞击之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蔚景只觉得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似乎那清脆之声一下一下,不是撞在地上,而是敲击在她的心头。
声响入了门,鹜颜站了起来,蔚景见状,便也面色如常地起身,随着众人一起,循声看过去。
高大熟悉的身影入眼,蔚景瞳孔微微一敛。
有多久未见,蔚景想了想,从昨日黄昏,到现在正午,还不到一日的时间。
为何她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镣,在禁卫的带领下,走进屋来。
烟灰色的粗布囚服穿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那股气质,就算发丝稍显凌乱,也未见分毫狼狈之态。
他也徐徐抬起眼梢,朝众人看过来,清淡目光一一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却都未做过多停留,最后落在屋中那一袭明黄身影的身上,正欲行礼,却被锦弦扬手止了:“不用了,弹曲子吧!”
凌澜略一颔首,走到瑶琴边坐下,伸手拂向琴弦。
蔚景赫然发现,他的十个指头,竟无一完好,全都血肉模糊一片。
心口一撞,怎么回事?
用刑了吗?
锦弦对他用刑了吗?
伤成这样,竟然还让他弹琴,十指连心,他还怎么弹?
又慌又痛间,听到鹜颜开口了:“掌乐的手指怎么了?这般样子鹜颜怎好为一己之私让掌乐再弹琴?不如,就算了吧,皇上……”
蔚景朝鹜颜看过去,只见其瞟了一眼凌澜的手,微拢了眉心,又转眸征询地看向锦弦,似是在等着锦弦回复。
也是,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不然为了避嫌,看人家伤得如此重还故意视而不见,反而不自然,引人生疑。
锦弦眸色深深,将目光从凌澜身上移开,同样回望向鹜颜。
鹜颜也不避不躲,似是在等着他的答复,清丽水眸中,除了谦卑、征询,再无其他情绪。
蔚景垂了垂眼睫,果然,跟这样的女人比起来,自己真的差得很远,明明担心,明明心痛,却能如此没事人一样。
锦弦没有回答,当事人凌澜倒先出了声:“多谢夫人体恤,在下的手无碍,反正也就最后一曲。”
蔚景呼吸一沉,虽知道他所说的最后一曲指的的是乐疗的最后一次,可不知为何,她却是听出了生离死别的气息。
见他如此,鹜颜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为难的样子,锦弦低低一笑,终于开了口:“是啊,任何事情总得有始有终,凌澜时日无多,最后能让一件事情圆满,也算是人生少了一件憾事。”
时日无多?
蔚景心头一震,看向凌澜,凌澜低垂眉眼,面色沉静,她又瞟向鹜颜,鹜颜只轻抿了唇瓣,不再多语。
锦弦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似是而非,一时让人难窥真意,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必须弹。
凌澜十指娴熟地撩拨过琴弦,调音。
只那么几下,蔚景就看到凌澜的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调音结束,凌澜双手平摊轻按在琴弦上,琴声止。当所有的余音消逝,他才开始正式弹了起来。
琴声铮铮,悠扬动听,男人的手指灵活而动,似是感觉不到痛,似是那些伤根本不是他的,除了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出的汗珠,以及微微绷紧的下颚,看不出他的一丝异样,可蔚景知道,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