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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砸开, 杭若快步入内,见二人额上冒汗,两颊绯红, 拿出一只小鼻壶让他们嗅。
“安阴留了一人在外守着, 等人过来发现你们, 我将他放倒,说不定很快惊动其他人,你们能不能走?”
安阴只顾着攻略郑煜堂, 却未想过他对她严防死守,所有安阴会用的招数他都有应对,杭若作为近身侍婢留在身边, 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与他寸步不离,若有意外,及时出手。
舒清桐和郑煜堂情况得缓, 活络四肢,纷纷点头:爬也要爬出去,还等人来抓现行?
二人都是利落之人, 借了杭若的力, 勉强起身快步离开, 他们走不远,寻了处隐蔽位置先缓缓, 这样回去, 定会被人察觉端倪。
舒清桐微微喘息, 只觉得体内一股热流乱涌, 又有一股凉意下袭, 正在激烈相抗。
抬眼一瞟, 郑煜堂满脸写着不适。
这种药对女子来说, 效果多为缓解痛苦增强愉悦,对男子来说,却是能将星火催成燎原之焰的效果。
长安贵族子弟不乏以药物助床笫之乐者,时间一长极损精气,外强中干。但郑煜堂年过弱冠,身边连一个通房婢女都没有,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第一次触到这种东西,反应就大了些。
杭若面露为难,小心翼翼:“公子似乎不大好,杭若可否为公子拍背顺气?”
这话是对着舒清桐说的。
舒清桐正喘着,想也不想就道:“你拍就是,问我作甚。”
杭若眼珠俏皮一转,只见郑煜堂呼吸一滞,倏地瞪住舒清桐。
男人微微眯眼,眼神危险:“问你作甚?”
他既与她互通情意,接下来自该排除万难结成夫妻。
他是她未来的丈夫,现在有别的女人要来碰他,她竟觉得与她无干?
杭若好歹是名义上的“通房婢女”。
她不在意!
舒清桐感受到一股浓烈的不满情绪,目光略过杭若幸灾乐祸的眼神,直觉被这女人摆了一道。
她已知他们是做戏给安阴看,私下其实清清白白并无逾越,不过……他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舒清桐暗想,他这气呼呼的样子,莫不是觉得她不在意他有没有别的女人?
她当然在意。
舒家满门忠烈,男人皆重情重信,她见惯长辈兄嫂刻骨铭心的情谊,自不会与花心滥情之人结一世情缘,祖父看上卫元洲,也是欣赏他一身铁骨稳重自持。
舒清桐暗地了解过郑煜堂,他一贯犀利擅辩政见卓然,虽为文官,行事作风却雷厉风行快意恩仇,若为初识,会觉他是个未谙世事的初生牛犊,一顿乱撞,接触深了,便知他看似尖锐简单的攻击,都铺满了幽深城府中掏出来的算计。
换言之,他从不让自己受窝囊气。
可眼下,他忽然生气,薄唇紧抿,欲言又止委委屈屈的样子……
可爱到姥姥家了。
舒清桐两颊发烫,想笑又不敢笑:“你我……尚无名分,我不好做主,杭若姑娘就不同了,她……”是你的戏搭子呀。
“也是。”郑煜堂挤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杭若是我的近身婢女,每晚都会伺候我,我十分中意她,她是要摸我还是亲我,问你作甚。”
杭若一怔,求生欲暴涨,连忙道:“只是顺气,没有要亲要摸。”
郑煜堂直接转过身,宽大结实的背对着杭若:“顺!”
舒清桐起先并没多想,可哪有真心喜爱一个人,会不在意他对别人的夸赞亲近?
假的也不行!
气话也不行!
她瞪着郑煜堂的背,小脾气也上来了:“给他顺!”
杭若:……
她一时兴起开个玩笑,有意在两人面前挑明关系,说声抱歉然后干净退场,可她再聪明通透,还是低估了初浸情爱中的男女……到底有多幼稚。
杭若:好像玩脱了。
郑煜堂的气是从看台上就存着的,此刻他浑身紧绷,目光却盯着映在地上的影子,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的心有多大。
倒影里,杭若迟疑伸出手要给他顺气,有些人无动于衷。
手影慢慢没入他的影子里,郑煜堂忍无可忍,猛地往前一躲,咬牙认输:“不必了……”
纵然她心大,他也不愿真的跟别人亲昵来气她。
男人不当这样没有肚量。
早晚是他的人,该怎么正确霸占夫君,他慢慢教就是。
下一刻,一只手落在他背上,轻轻为他顺气,郑煜堂惊惶转身望向杭若,却见她垂手而立站在一步之外,抚背的是另一个。
郑煜堂强行压下争先恐后涌出来的满足与喜悦,挑起眉毛,“嗯?怎么是你。”
舒清桐气笑了,往他后背“啪”的一拍:“游船之上,你与杭若姑娘牵手传情时可不见这般抗拒,装什么纯情。”嘴上在说,手上没停,为他一下一下顺气。
郑煜堂五脏六腑俱震,体内冷暖之气相撞,猛咳几声:“那是……”演的。
杭若悠悠转头望向远方。
下一刻,男人的手掌伸了过来。
舒清桐眼神微动,挑眼看着:“做什么?”
郑煜堂往她身边挪动,让她更容易顺背,一本正经道:“我忘了哪只手摸得,你看着打吧。”
舒清桐转开脸,眼中溢满了笑,少顷又转回来,笑容悉数压下,正色道:“真给我打?我打人很疼。”
郑煜堂大方递进一双漂亮的手。
舒清桐咬唇,当真一掌拍下去。
啪的一声,女人柔软的手掌陷入一双大手中,被紧紧握住。
郑煜堂将她拉过来,自己也倾身过去,温热气息停在她的耳畔:“这样打如何解气,若我负你,愿被岳丈舅哥们削手断足,你若愿意,可以写在婚书里。”
舒清桐浑身一震。
婚书乃是男女双方缔结姻缘成为夫妻的信物,大齐广开教学整改科举,寒门庶族凭实力也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自成一派,偶有庶族子弟因才能出众被望族青睐招婿,但不被完全信任,就会在婚书上多加一些承诺与条件,类似公主驸马受到的约束那般,若有违背辜负佳人,岳家真刀真枪抢回女儿,喜事变丧事也是有先例的。
婚书为证,诺言凿凿,打死都行。
这种事多发生在男方势微高攀的情况下,郑煜堂姿容不俗才能出众,是标准的佳婿,多的是人捧着女儿求他迎娶,他根本无需在婚书上作保。
可他不仅说了,还是这样血淋淋的重诺,丝毫不忌讳。
竟叫她遇上一个这样的男人。
舒清桐低笑,一个字一个字咬在他的耳畔:“有朝一日,若我负了你,黥面断发任君挑选,你若愿意,一并写进婚书吧。”
话毕,她忽然在他侧脸“啾”了一下,飞快退开,笑看男人脸上的震惊与意外。
郑煜堂心跳飞快,自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这情绪轻易盖过了药粉对身体的作祟,侵占了全部的思想和感觉。
从来只有男人对女人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少有女人对男人做出承诺。
她并未将自己放在单方面被爱护照顾的位置,她鲜活独立,有想有感,敢爱敢恨,他给与多少爱与承诺,她就敢回馈多少。
男女情爱,或许当是这样旗鼓相当。
郑煜堂眼神轻动,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
【你既爱她,也该敬她……莫要拘着她,也莫要辜负她。】
他是侯府长子,妻子是未来的主母。可是母亲并不希望他有一个不被爱护,不被尊重,只有重重枷锁加身,即便被辜负也要端着身份忍下去的妻子。
察觉他走神,舒清桐凑近:“在想什么?”
郑煜堂眼神融进色彩,漾出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惊喜又欢喜。”他手上用力,将她握得更紧,“你到底有没有自觉,我方才其实是在向你求亲。”
舒清桐一怔,复又笑了:“哪有你这样的,既是求亲,就该三书六聘做足礼数,我家人皆不知你我之事,你可知他们选定怀章王,用了多少时候,又筛了多少人?”
郑煜堂淡淡一笑:“可菡菡常说,若不是合适的人,纵然有万千助力顺风顺水,也未必圆满,但若认定一个人,千难万险也甘之如饴。”他眯眼回忆了一下,缓缓道:“这样,方才是一桩注入灵魂的姻缘。”
舒清桐扑哧一笑,这种话,像是她说的。
想到那个小姑娘,心情都会变好。
她慢慢点头,与他双手交握:“待处理完眼下这些事,你得记得今日所说。”
郑煜堂弯唇一笑:“好。”
杭若忽道:“有动静了。”
舒清桐和郑煜堂同时神情一凛,上一刻还真心相许你侬我侬,这一刻已然屏息凝神暗中观察。
察觉对方变化,两人对视,默契的相视一笑。
比起两家谈婚论嫁的琐事,安阴才是亟待解决的麻烦,他们竟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杭若正欲让他们各自散去,恢复状态就回席中,这边如何动静都当不相干,转眼看过去,不由抿唇摇头。
她不该在这里的。
……
安阴一直在等消息,可是她等来等去,等来一个失望的结果。
骗过去的人什么都没看到,屋舍是空的,那两人跑了。
安阴大惊,他们不可中了情降粉还能跑。
她下意识望向皇叔那头,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还空着的位置已经有人,舒清桐和皇叔都回来了,看着像是一起的。
郑煜堂没回来,席位是空的。
怎么回事?
皇叔出手了?
安阴越发不安。
设计舒清桐,让她与郑煜堂声名狼藉,对皇叔来说是折辱,婚事必然作罢,舒清桐再无法耀武扬威,可若是让皇叔知道屋舍里的事情是她设计的,那就是她与皇叔结下梁子……
“公主,殿下和王爷要离开了。”
“怎么了?可是招待不周?”
“舒姑娘昨日落水,今日好像在发热,王爷送她回府,太子要回宫。”
安阴再看舒清桐,她脸上还有药粉留下的痕迹,红的异常,借着昨日的事情,用发热这个理由,到叫人没法子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