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的箭矢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在头部有个倒钩的刺,所以刚才被军医那么一拔,连带着将他的肉都翻起了。血一时间难以止住,布被染红了一块又一块。整个过程中,他任由军医在那处理,目光却始终紧凝着我。
终于军医如释负重地说:“血止住了,还好无毒。”
后面就剩包扎了,原本军医拿起白色绷带正准备要缠,却听宋钰突然开口:“你们都下去吧。”军医不解:“伤还没有包扎呢。”他瞥了一眼自己肩处伤口,淡淡道:“让我内子来就可,她会的。”
这下无人敢再开口,围聚的一干人都纷纷退避了出去,很快屋内就只剩了我们两人。
我喏喏而问:“为何不让军医替你包扎好了?这事我没做过,不会的。”
他挑眉看我,“有多难?不就是将绷带缠绕一下吗。之前是我给你敷药处理了伤口,现在换你。”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我也没理由拒绝。只得拿起绷带左右比了又比,咬牙动手,等到缠好后都不好意思看他了,实在是包扎得惨不忍睹。
见他似不以为怪地拉上内衫,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道:“看来最简单的事对你而言也都是难的,是我高估了。”顿时把我窘得脸都涨红了。
手上一紧,被轻拽着坐在了他身旁,然后听他低声道:“中箭时就如这些年许多次遇到刺客时的心情一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如若你在旁,定然又不要命地来为我挡箭。但随后我又庆幸你不在身旁,我是一城之首,所有人都在听我号令来抵挡强敌,要时刻保持理智。如若你替我挡箭而倒下的话,我会再难沉静下来。”
说到此处他抬起了眸,悠远漫长的视线凝于我脸上,“这才是我要将你送走的原因,懂了吗?”我心头一个咯噔,忐忑地问:“你意思是还要赶我离开?”
却见他摇头:“那是之前的念头,现在我不会再这般决定。与其让你在外头胡来,还不如留在身边拿根绳子系着来得安心。”
我控制不住心头的喜意,嘴角扬起了弧度。但被他一个清撩眼神而刮,连忙抿起嘴角,只听他说:“你无需高兴的太早,南越大军将我景城围得密不透风,我将你留下未尝不是把你拖来当垫背。到时我马革裹尸,你也得为我陪葬。”
想必这世上也就他宋钰能把战场生死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我听着刺耳还不能反驳他。只是因着对他的了解,总不免疑惑:“难道...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吗?”
“要不然呢?”他反问。
我沉顿了下,说出心头疑惑:“云星恨呢?他为何不率领大军赶来支援我们?”
“他自有他的事去办。”
“可是......可是为何让他带走了全部军队,你却不带一兵一卒到这景城来啊?”
他笑:“景城风光秀美,我赏景来了。”
啊?赏景?看他淡笑不语,不由气恼地别转他,显然不是这原因,而他又有意不说,给我打这暗语。隔了片刻仍不听他开口,又忍不住偷偷瞅他一眼,不由怔忡。烛光下,眼眸湛然,面部轮廓说不出的柔和俊美,却又不失坚毅。
相比曾经,他真的改变了不少。性情越发的寡淡,心思却又深敛了许多。
偷飘的目光被他揪住,我刚要尴尬地移开,听到他低令:“附耳过来。”微微一怔,反应迟钝了一拍才凑耳上前,轻轻浅浅的气息伴随着语声抵入耳膜,若不是他轻述的讯息令我震撼,恐怕我早就被他那清浅气息给扰得丢了心神。
听完后不敢置信,脑子钝钝地想:他实在是......太大胆了!
可是这就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任何事都在他意料之中,哪怕有所偏差,他也能扭转乾坤,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杜绝在摇篮里。
后来他因伤而困顿地闭上眼沉睡,空间也静了下来。凝着他的睡容,没有忽略刚才他说这些年许多次遇到刺客,即使明知他每次都化险为夷了,人也安然在我身旁,可还是难免觉得后怕。万一有那么一次被刺客成功了,那我这一辈子岂不是都再见不到他?那条向上的道路,荆棘遍地,尤其是随着他的位置越高,危险也就越多。
否则,以他尊贵之身如何会要以身犯险执行那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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