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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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很好看, 但大部分人在乍一眼看到他时,都意识不到这点。

因为他的气势太强盛,看见他, 就好像看见了珠穆朗玛峰, 顶端铺皑皑白雪, 一年四季都与冰雪为伍。

为他的气势, 为他惊天一剑所震惊, 便没有会在意容貌。

大部分男人, 总比女人, 更不在乎容貌一些, 毕竟,江湖上的人多是些留络腮胡的大汉,或者胡子很长的仙风道骨的老头, 年纪轻一点的都是青年才俊, 年轻是真的, 至于才与俊, 就要大打折扣。

长得好看的俊俏男人在哪都是稀有动物, 歪瓜裂枣太多,自然不会表现出对容貌的重视。

叶孤城并没有感受到对面男人的火热视线, 他只道那人年纪与自己相仿,但气势一点不低弱, 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 竟会对他这顶尖高手造成影响。

他也一定是个高手!

叶孤城心头一凛道:“你说你要留下来?”他咬字很慢,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格外清脆。

司霄道:“是。”

他用充满威严的双目直视一袭白衣的叶城主,话语间吐字速度竟然比他还要慢一些, 一字值千金, 语言充满了力量。

他道:“我伤还未大好, 此刻离开实为不智。”

其实他在占便宜,偏偏又说得坦坦荡荡,一点不作伪。

两人在打机锋。

叶孤城道:“捡起你时,你正躺在路中间,背受重伤。”

司霄道:“是。”

叶孤城道:“为你治伤,本就是至仁至义。”

司霄道:“多谢叶城主大恩。”他又言,“来日定会报答。”

这并非托词,从年轻人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奇妙的信服力。

叶孤城不答,他又道:“为何受伤。”

司霄道:“受人追杀。”

叶孤城道:“何种原因。”

司霄道:“受人追杀,本不需要什么原因。”

小到为了金钱女人,大到血海深仇,一个人杀另外一个人,很多时候确实不需要什么道理。

叶孤城点头,很是认同年轻人的观点,他道:“好,你可以在这里直到伤恢复。”已是同意。

司霄凝视叶孤城,眼神中有鹰的锐利,狼的贪婪,豹的攻击,狮子的威严,但其中却唯独没有人的笑意,就仿佛眼前的是他的敌人,是他的仇敌,而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叶孤城还是稳稳地坐着,脸上凝结一层不化的坚冰。

朗月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腰间的软剑,只要司霄一有别的行动,她便会拔剑而出。

年轻人,让她警惕,也让她恐惧。

除去白云城主,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到如此深沉的气势,当朗月独自面对男人时还不曾感觉,但当司霄对面的人不是朗月,不是赶车人,而变成叶孤城时,这股气势便肆无忌惮地从身体中泄露出来,塞满整座空间。

高手与高手之间,能产生共鸣。

司霄缓缓道:“谢城主恩。”

他一定不善于感谢别人的恩情,在年轻人的生活中,从来都是别人对他谢恩,而不是他对别人,所以,即使感谢说得都很生疏,都很没有诚意。

叶孤城点头,抬手,请他出去。

对话,戛然而止。

威严过分的司霄退了出去,朗月来留着,她知道叶城主有话说。

果然,没一会儿叶孤城就道:“他是个厉害人。”这个他指谁,不用多说。

朗月深以为然道:“是。”

叶孤城又道:“留下下来不妨道义,但也不能太过接近。”

朗月道:“是。”

叶孤城最后道:“盯着他,有事来找我。”

那人出生不凡,通身气派自不必多说,以叶孤城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会武,但水平如何却不好判断,以见识来说必定跻身江湖十大高手之行列。

这样一个面目威严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外,还被追杀,肯定是个大麻烦。

他想到了司霄的长相,儒雅却精致,脸上最具有攻击性的是他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睛。

并不亮,却很黑。

年轻人已尽力放低姿态,但这就如同白云城主无法装作路边的乞儿,他们这样的男人,自带特殊气场,端的是八风不动,无论怎样伏低做小都很违和。

叶孤城又想到了他的眼睛,在打量自己的时候,仿佛能将他吞没。

打起精神,必须对路上捡的大麻烦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司霄走回小隔间,一路上收到无数视线洗礼,字面意义上的鹰视狼顾,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看,虎视眈眈。

然而此人定力非凡,盘腿坐在狼皮毯子上,闭目打坐,连门都不关,不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仆从探究的目光之中。

他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还是玉雕琢而成,浑天而成一股气势。

他有20多岁人的外貌,30多岁人的沧桑,40岁人的定力,以及50岁人的察言观色。

这世上,以肉眼看来不同寻常之人不多,却也不少。

白云城主叶孤城算一个,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算一个,无名岛的宫九算一个。

眼前的年轻人,也算一个。

没人想得到,老沉过头的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有读心术,不说别的,起码朗月岚风就能联手把此人剐成一千片一万片。

司霄从小受正统教育,摆出去谁都要说一句端方君子,但人无完人,哪怕是君子也总是能找到一点半点的不足,他的不足在今日之前还没有如此明显,但见白云城主叶孤城便惊为天人,骨子里对于美人的欣赏一下子就被挖掘出来了。

他平生所见各色美人,竟没有一人能及白云城主半分。

叶孤城只道他看向自己一直目含审视,看似来者不善,却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司霄闭眼皱眉,赶车人一双招子盯着他,以为他在谋划什么惊天的大阴谋,时时刻刻准备在他出手之前就将其斩于马下。

不知道为何,明明昏迷时还是一个好小伙子,醒来却偏偏让每一个人如临大敌。

可能天生与白云城气场不对盘,这世界上还是存在这种人的。

皱着眉头的司霄正在脑内循环播放白云城主仙人般的身姿。

叶孤城姿容端丽,却一点都不女气,黑发白衣,没有一点儿男生女相或让人误会的地方,星目剑眉,灿若寒星,皮肤白却并没有肤若凝脂,但看不见毛孔也是真的。

司霄很难说明心中澎湃的激动之情到底为何,只是他清楚,自己平生所见的美人,没有一个能与白云城主相提并论,不,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一眼万年的迷弟力,还真是谁都比不上呢!

司霄越是想叶孤城,就确实有种诡异的口干舌燥之感,胸膛中澎湃的情绪也越是汹涌,他唾弃自己莫不是色中饿鬼不成,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身边竟也散发低气压。

围观的赶车人:呵!

他的一双铁掌已经蠢蠢欲动。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全天下有最多地的是江南花家,所以花家的庄园,自然也是最气派的。

陆小凤每次到花家,都会被他们的庄严震惊一番。

他并非贪财之人,在霍休的小屋子里都能镇定自若,坐在价值十万两的木板凳上都能自由自在地跷二郎腿,但心里知道价格,与视觉受到冲击是两样的。

人,毕竟都是视觉动物。

花满楼的小楼和花家完全是两个画风,他只有要一杯淡茶,一架古琴,外加一栋屋子连同几捧鲜花就能活得很好,很开心,根本看不出是巨富之家受宠的幼子。

花家有良田,有湖,有林子,更有雕梁画栋,人想在里面走遍,没有深厚的功夫光靠两条腿,走两天也是走不完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走走,也用轻功赶赶路,这才在月上梢头,到了主宅。

才以一进门,花满楼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他是个瞎子,但却不是个普通瞎子,无论是听力也好,感知也好,都比常人灵敏数倍。

花满楼道:“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花家的家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对商业上的对手来说是一个很精明也很可怕的人,但对小儿子来说,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即使已经烦得愁眉苦脸,在看见花满楼时,却还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他道:“没什么,只是出了点小问题。”没人比他更知道花满楼有多么敏锐,只要他自己不想,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更何况,一个好父亲,总是不愿意对孩子说谎的。

回头,却看见跟在花满楼身后的陆小凤,他的四条眉毛与大红披风一眼明显。

陆小凤是花满楼的朋友,花家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现在他们还知道,陆小凤也是叶孤城的朋友,而且是白云城主在世界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胖胖的中年人道:“陆小凤,你怎么也来了。”

陆小凤道:“我是来等叶孤城。”

他又道:“叶孤城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他和花满楼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分明是想介绍他的两个朋友互相认识。

但是中年人却叹了一口气,眉眼中有颓丧之意,他道:“你的打算,或许要落空了。”

陆小凤与花满楼一听,表情变严肃,他们哪里还会不知道出了变故?

花满楼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父亲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叶城主这次是秘密下江南。”

花满楼点头:“是这样没错。”

知道叶孤城下江南的,除了花家的几人,就只有陆小凤,因为白云城主此刻正站在风口浪尖,花家甚至都没敢让家里的几个儿子之外的人知道消息,只道是贵客来临,提早做准备。

他父亲又道:“但现在,这条消息却泄露了。”

陆小凤忍不住出声:“泄露了?”

花满楼的表情也不复一开始的好看,他脸上常年洋溢着对生命的热爱,就好像这人并不会太愤怒,像是拈花而笑的慈悲的佛,但是现在,他的眉间已染上了深深的忧虑,不仅是因为父亲,更多是为了未曾谋面的白云城主。

他或许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会无缘无故想要杀死另一个人,但他却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会这么做。

从消息走漏的那一刻开始,白云城主就注定遭受源源不断的伏击。

陆小凤道:“怎么会知道消息走漏?”如果知道原因,或许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花家家主苦笑,让开他宽广过分的身躯,窗台上有一只奋力啄鸟食的肥肥的鸽子,如果在同种类中,鸽子的身躯定然比他这中年发福的男人还要横着长许多。

这回,连陆小凤都要苦笑了,他哪里认不得这只鸽子,全天下,能把鸽子喂这么肥的,怕也只有白云城主。

白云城有肥肥的鸽子,而万梅山庄只有冷冷的梅花。

陆小凤说花满楼会喜欢叶孤城,并非信口开河。

肥鸽子认识陆小凤,才见到他,就停下啄实上蹿下跳,让他只能告饶,向鸽子势力低头。

花满楼虽看不见,却听得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他道:“这是白云城的鸽子?”

陆小凤道:“这是白云城主的鸽子。”

白云城主的鸽子都到花家了,还能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想来他的车队已经遇到了起码一波的敌人,否则也不会知道消息泄露。

这就很尴尬了。

陆小凤只能苦哈哈道:“要不然我去找他?”

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连陆小凤都不知道叶孤城走得究竟是哪条道,所以他非常怀疑对方的行踪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花满楼道:“这倒不是个坏主意,但也不应该是由你来找他。”

并非对叶孤城实力的不信任,只不过多一个高手,就安全一分,而且谁都不知道,他会有多少仇家找上门,人要是太多,就很尴尬了。

但陆小凤,确实是唯一一个不能去的,因为他的脸太有辨识度,而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小凤是叶城主的朋友,他如果在江南,难保别人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陆小凤已是明白了花满楼的意思,他惊道:“难不成你想……”

花满楼微笑道:“没错。”

江南花家的第七个孩子,陆小凤的朋友,又武功高强,还有谁比花满楼更加合适了吗?

陆小凤犹豫道:“但你不知道叶孤城长什么样。”

花满楼道:“我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我还有鼻子,还有耳朵。”

有的时候,眼睛所见未必是真实的,其他器官也很有用。

花满楼道:“叶城主有什么特点?”

陆小凤想想只道:“他身上特别干净。”

花满楼道:“特别干净?”

陆小凤道:“只要是人,身上就会有味道,女人有胭脂水粉的味道,男人有汗的味道。”花满楼身上永远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而西门吹雪则有梅花的冷香。

他又道:“叶孤城身上永远只有清新的皂角味,那种皂角的味道很特殊,怕只有最贵的香胰子才能相提并论。”

他的言语不够精彩,不能将奇特的清香味描述清楚,但陆小凤知道,只言片语对花满楼来说已经够了。

果然,花满楼点头道:“好。”

一个字,分量却超过世界上最贵重的黄金。

花满楼的承诺,是君子的承诺,只要是他答应的,就一定能做到。

是夜,花满楼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脚踏青石板,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地脆响。他的脚步,实在是很轻,很轻。

花满楼并不知道叶城主走到了哪里,但他却知道,从京城到江南,无论有多少条道路,却只有一个出口。

他现在正走向唯一的出口,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能挑选合适的道路。

远远传来轮子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是远道而来的商队,还是谁家的官员?

天上有一轮明月高悬,但花满楼却看不见,他所能看见的,都是些能发出声音的事物,比如走在路上脚步踉跄的酒鬼,或者这个时辰还在做生意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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