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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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英跟在叶孤城身后, 心头有大石惴惴。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在叶孤城身后,只道他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遗忘了霍天青的邀约,眼前只有白衣男人。

这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因为叶孤城是很值得信服的人, 苏少英虽不知道是什么人要自己的命, 但既然话从叶城主口中说出, 就不由自主相信了大半。

他亦步亦趋跟在叶城主身后, 过了半响,才鼓起勇气道:“你要去哪里?”

叶孤城不说话, 两人间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苏少英是个一流高手,他的屏息功夫也还不错,但如今却如同破碎的风箱, 老牛耕地的声音都不一定会比他更轻。

他在等叶孤城的回答,等得都要绝望了。

叶孤城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他道:“去找要你命的人。”

要你命的人是谁?

他在哪里?

为什么要去找他?

你都不必知道。

杀死苏少英的人是西门吹雪,但叶孤城找得却不是他。

他要找的是上官飞燕。

并非贪图金鹏王朝的财产, 叶城主对注定会被打败的人不感兴趣,他所寻求的仅仅是破局的方法。

他更在意的是, 用糖炒栗子吊他出去的人。

红鞋子, 将三个字在舌尖不断玩味,无疑, 这是一个很神秘, 也很恐怖的组织, 古龙世界的男人很少能懂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女人狠毒起来, 所形成的力量比他们预计得还要大的多的多。

他从来都不轻视女子,因为他知道,女人,能有多大的力量。

上官飞燕藏得很好,如果不花大量的时间与金钱,便无法知道她在哪里。

飞燕,飞燕,比燕子还要灵巧,比燕子还要狡猾。

这样狡猾的女人,会不会知道公孙兰的下落?毕竟,被暴雨梨花针所伤的女人没有办法跑太远,如此看来,到她的姐妹家修养,似乎是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上官飞燕,岂不就是破局的关键?

如果时间往前调一天,或者时间往后推迟一天,叶孤城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偏偏是今天,是霍天青邀请苏少卿去喝酒的今天!

半轮缺月高挂空中,夜色疏朗,实在是再适合吃酒不过的一个夜晚。

叶孤城感受到了丝丝寒意,晴朗的夜晚中,似有杀气蔓延。

今夜,注定有人要死!

街道很安静,心跳声却很响亮。

“咚咚、咚咚”,随时都能从苏少英的嗓子眼中跳出来。

他已经顾不得对白云城主的敬畏,哑声道:“你这是去哪里。”

他问了第二次,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叶孤城的目的地。

很眼熟很眼熟,这岂不就是他今晚要去的地方?

他要赴的,岂不是必死的晚宴?

叶孤城不说话,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男人,多数时候,他是沉默的,沉默地等待别人猜测他的心思。

苏少英又道:“他,要我的命?”

这个他的意味丰富,叶孤城听在耳中,一时竟然判断不出来苏少英说的是哪个他。

沉默以对,只能听见苏少英更加沉重的呼吸声。

呼吸声?

说时迟那时快,叶孤城反手拔剑,往某侧一劈,他脚尖点地,剑势居高而下,虽不是“天外飞仙”,但这一剑中却也裹挟着海浪似的铺天盖地的气势。

剑尖,有血花绽放。

呼吸是骗不了人的,你有多深的功夫,就会有多重的呼吸,功夫愈深,呼吸声越清浅。

暗巷中,倒下一具冷冰冰的躯体。

苏少英沉重的呼吸声蓦然停止,死亡的恐惧已被心头澎湃的情感所压倒,没错,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哪怕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剑客,在死前的那一刻,是否也在后悔自己的贸然挑战?

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但苏少卿不仅是一个剑客,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血管中有热血奔涌,他很容易激动,也很容易被感染。

他不禁问道:“有没有人接下你的一剑?”

叶孤城回头看他,眼中有万千星辰,他冷冷道:“没有。”

苏少英道:“没有?”

叶孤城傲然道:“因为接下我一剑的,都已经死了。”

死人不会动,不会说话,自然就不是人。

热血涌上大脑,苏少英脱口而出道:“你看我能不能接下你一剑?”

叶孤城毫不留情道:“你想接下我一剑,起码还要二十五年。”

一个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是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苏少英当时就想拔剑,因为他是一个年轻人,是一个对剑很执着的年轻人,想要挑战强者,是刻在骨子里的执着。

然而,心头的火焰却被冷灰浇灭了。

叶孤城道:“我劝你不要拔剑。”

他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活,而不是你要你的命。”

他能杀人,也能活人。

剑术是为杀人,但剑本身却未必。

叶孤城的下属能够得到花满楼出现的消息,那么花家也自然能知道,他可怜的老父亲自从听说儿子失踪后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看着都让人怀疑他以前的头发究竟会浓密成什么样。

从头皮上掉下来的长发,一根一根捻起来足够凑到满满一大把。

花满楼不是没有失踪过,会些武功有颇有些古道热肠的侠士,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超过一半的时间会玩失踪,真正让花家主担心的并不是小儿子不见踪影,而是在他不见踪影的同时,小楼中出现了被毒死的男人。

这很难让人不瞎想,看着糖炒栗子,很难安慰自己七童并不与被毒死的男人一样。

他失踪的时间太巧,而小楼中的画面则太蹊跷。

现在听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道花满楼才从万梅山庄回来,心头不免有大石落地之感,连忙让人带话给他。

花满楼随着陆小凤去找霍天青,半路却被仆人拦住,听说了父亲的焦急,心中的愧疚感那是怎么也消除不掉。

无论是担心别人还是被人担心,这都是很熬人的一件事。

那仆人还道:“叶城主也听说了少爷与陆大侠失踪的消息,似乎前几日便出门寻找,到今个儿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陆小凤赶忙道:“叶孤城也知道了?”

仆人道:“叶城主还亲自去少爷的小楼中看了尸体,说不担心是假的。”

陆小凤道:“等等。”

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很严肃,很可怕,一个经常笑得年轻人板起脸比本就严肃的人还要可怕上百倍上千倍。

他道:“小楼中有什么尸体?”

他和花满楼走的时候,分明还干干净净。

花家的仆人很聪明,嘴皮子也很机灵,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清楚,重点是面目狰狞的尸体以及地上的糖炒栗子。

当然,若现在陆小凤与花满楼折回小楼也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案发现场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算是残留的糖炒栗子也给叶城主捡走了。

如果不是仆人说了,他们准发现不了。

陆小凤的表情更加凝住,而花满楼的眉头也皱在一起,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烦恼,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真相。

陆小凤道:“是柳余恨。”

他那张毁容的脸,就算想要易容都易容不出来,仆人才开口,就猜到了死的人是谁,但他为什么会死在花满楼的小楼,还是被毒死的,陆小凤真是死活也想不通。

他想着糖炒栗子道:“莫不是熊姥姥?”听说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很毒,一颗就能毒死三十个人。

但柳余恨为什么死在花满楼的小楼?难不成他是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抱着去那地儿吃?

这个理由说了陆小凤自己都不相信。

但花满楼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将陆小凤的怀疑给打消了,他蹙眉道:“应该不是熊姥姥。”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悚然道:“你怎么知道。”

熊姥姥这般毒妇只要是遇见了,基本上就没什么人能活下去,花满楼如此确定,莫不是最近看见了?

上下打量,就怕花满楼哪儿少了。

朋友的回答让他更加后怕,花满楼道:“不错,前些日子正好遇上。”

如果陆小凤是个女人,这时候一定尖叫出声,他兀自镇定道:“你也买了糖炒栗子?”

花满楼苦笑道:“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看见老妪叫卖糖炒栗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买上一袋。”更不要说花满楼这样的好人了。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没出事?”

他很了解花满楼,他会买凄苦老人的糖炒栗子,自然就会吃,而且是买到了就拿出一两粒。

他是一个瞎子,所以就算熊姥姥露出诡谲的笑容,花满楼也看不见。

定是有人阻止了他,至于那人是谁,陆小凤已猜到大半。

果然花满楼道:“我的运气不错,在同一时间,不仅遇见了熊姥姥,还遇见了叶城主。”

陆小凤了悟道:“可是你出去找他的那一日。”

花满楼抚掌道:“不错,所以我不仅躲过了要命的糖炒栗子,还知道熊姥姥被伤得很深。”

字面意思上的“伤”。

陆小凤道:“她被刺了一剑?”

花满楼道:“或许比那还要凄惨一点。”他道:“熊姥姥中了一整盒的暴雨梨花针。”

陆小凤道:“那确实是比被叶孤城刺了一剑还要惨。”

被刺一剑,只是死,过程是短暂的,没有什么痛苦的。

但被暴雨梨花针刺中,哪怕活着,她都想死了。

花满楼道:“被暴雨雷花针刺中,就算找的是杏林圣手,都要在塌上多躺几天。”

陆小凤道:“所以,毒死柳余恨的糖炒栗子也定然不是熊姥姥做的。”

特意挑他们离开的时候杀人,还用只有叶孤城与花满楼才知道其中深意的糖炒栗子,幕后之人的目标是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这回陆小凤连苦笑都苦笑都苦笑不出来,金鹏王朝传说中的宝藏就像是一只巨兽,张着嘴吞噬越来越多的人。

已经不单单是他自己,有太多人,他的朋友甚至都被卷入漩涡中央。

陆小凤叹道:“等结束后,得好好跟叶城主陪个不是。”

花满楼道:“或许,你不用等结束再给他赔不是。”

陆小凤:???

花满楼慢慢道:“以叶城主的洞察力,或许会和我们查到同样的事。”

陆小凤:!!!

对哦!

花满楼道:“我不认为,现在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因为他和陆小凤身后还带了一个读作大帮手,写作大麻烦的男人。

——西门吹雪。

陆小凤的表情像是吃了十几条苦瓜,他道:“让我好好想想。”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两位顶尖剑客相碰,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九公子的行踪比鬼还要缥缈。

他用的轻功和其他任何人用的都不一样,是他集百家之所长所创立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轻功。

给他一片叶子,便能脚尖点在叶面上起跳,人的耳朵,绝对无法听见这样轻微的声响。

所以,叶孤城自然也发现不了。

虽然被称作是剑仙,但他却还是肉体凡胎,会肚子饿,会睡觉,会受伤,会死的肉体凡胎。

但即便是肉体凡胎,叶城主也比九公子以为得要更加敏锐一些,宫九完全想不到,明明自己的呼吸声接近于无,隐蔽也隐蔽得很好,只不过是眼神过于炽热了一丢丢,竟然就引得叶孤城飞来横剑。

好在他即使把下属推出去挡剑,否则被发现的说不定就是他。

九公子立于暗处,久久不出来,他还有别的下属,但那些下属都低着头,不去看被推出去同伴的尸体,心中只有恐惧与木然。

他们都不是人,是九公子的东西,别说是别人的命,就算九公子要自己的命,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宫九没有出去,也没有收敛自己的视线,目送叶孤城直到看不见影子才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珠光宝气阁可气派,独占一条街,若不是哪里的伙计或者主人请的客人便连踏上这条街的资格都没有。

下属道:“是珠光宝气阁。”

他不多话,九公子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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