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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耗子撕开油纸,瞪着骚猴儿狠狠撕咬了几口。
骚猴儿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暴打麻耗子一顿。他来回走了几圈,一屁股坐在树藤上,“好!好得很!你们护着这病秧子,看他还得活几天!”
武岳阳和姚青也不说话,只是挡住骚猴儿,防止他动手伤人。
武岳阳又掏出几张面饼,与姚青和骚猴儿分了,几人一言不发地吃起面饼来。
这几人都是又饥又渴、又累又困,填饱了肚子,都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各自睡去。武岳阳担心半夜烈阳丹发作,那灼骨之痛他可不敢贸然尝试。武岳阳等三人的呼吸都均匀下来,悄悄起身,先用凉水蘸湿了毛巾,递给麻耗子,麻耗子果然装睡,他咳嗽几声,伸手接过毛巾,敷在额头。
武岳阳出船舱去,到河畔寻一处树丛下站定,一边警戒着河对岸,一边反复练那十二式怪招。
已入深秋,天气愈冷,正逢中旬,明月高悬。凉风轻抚,河面泛起层层波浪,天上的皎月便如万盏烛火般碎在微波里。
武岳阳出了一身汗,被凉风一吹,顿觉清爽无比,所有的困倦似乎都随风消散了。他望着夜色中的浓墨峰峦,白练星河,心台清灵无比。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这一刻,武岳阳突然生出一丝疑虑,他想麻耗子是不是在演一出苦肉计。不过紧接着武岳阳就排除了疑虑,他想,他与姚青、麻耗子三人是在观波轩偶遇到麻耗子的,并一路跟随他到此地,一路上麻耗子没有丝毫伪装的痕迹。
随后的两天,三人留在榕树林守着麻耗子,等他渐渐恢复起来。麻耗子身上的伤有些古怪,他的肋骨被灰袍老人震断两根,落水后又感了风寒,更被武岳阳以盒子炮砸了额头,旧伤新伤加在一起,原本伤重难愈,可是养了这么两天,竟也能下地缓慢行走。只是胸口被灰袍老人击中而留下的一对青紫的手印仍旧没有消除,麻耗子时不时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胸口都似针扎般疼,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麻耗子无法翻山越岭,为躲避官兵的追截,更不能乘坐马车走官道,四人无奈,只能等天黑乘船顺流而下。
“不管江河如何回转蜿蜒,总归是要入海的。”麻耗子这样解释道,他坚信马三带着那些宝藏,终归要回南京总社。而选择水路追踪别动队,未必是最快的,却是最安全和最省力的。
四人商议已定,从南河向东入临县新津,从新津顺岷江向南,经眉山、乐山转向东南方,从宜宾入长江,顺长江向东,直抵南京。
武岳阳只感觉心脏突突乱跳,身上热血上涌,去南京不仅为了追寻仇敌,更可顺路寻找率部去南京作战的父亲大人武兴华。他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到南京。
然而前途漫漫。第二日夜里,四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在天亮以前,将船驶过新津码头。四人不敢从码头上岸,悄悄驶船绕过港口,在新津近郊的一处河湾中泊了船。
四人歇息片刻,等天大亮后便决定上岸打尖。航程遥远,船上需要补充几套铺盖,还要添置些米面油盐。麻耗子伤势未愈,船上需留一人,一为照顾他,二为监视他。骚猴儿在船上闷了两天,嚷嚷要上岸去溜达一圈,武岳阳想上岸去打探下最近的风声,只好留姚青在船上。
武岳阳披上斗笠,换上渔人的装束进县城去,很快购置了所需之物。他携物返回船上,等了好半晌,骚猴儿还迟迟不见人影,船上三人渐渐感觉不妙。
“这么半天,也该回来了。”武岳阳急得团团乱转。
“他去买些什么?”姚青问道。
“上岸前我俩说好了,我去买吃食和铺盖,他拿一把盒子炮去当铺,换些大洋作路上的盘缠。”武岳阳道。
姚青将一副被褥在船舱铺好,将另一副被褥扔给麻耗子,柳眉微皱道:“你怎么能由他自己去?他嗜赌如命,准是换了大洋,又去赌场了!”
“也许是得了钱财独自溜走了。”麻耗子咳嗽着将被褥放下。
姚青柳眉竖起,说道:“一把盒子炮能换几块大洋?你放在眼里我们可不放在眼里!别看扁了天台山的人!”
“他溜走了倒好,我更担心他去投官领赏。”麻耗子木然望着舱外道,“通缉悬赏的告示上最显眼的是那灰袍老道、你二人和那逃下山去的谢老二,你们四个可都贴有肖像图呐,余人只是涂了个名字在下面。你们四人的悬赏金换了谁都会动心。”
武岳阳和姚青不免一惊,两人虽然心里隐隐担忧着,可都却没敢往这个方向想,现今被麻耗子说出来,两人才不得不直视这种可能。
“以己度人!”姚青嘴上并不服软。
“那咱们等着看好了。”麻耗子无所谓地坐下。
武岳阳爬出船舱,向县城方向眺望,恨不得立即回县城将骚猴儿搜出揪回,可是他刚刚从县城回来,看到街上成群结队的长警和巡捕,哪敢再次涉险。武岳阳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心道:“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收了压舱石,撑起竹篙,将船推离河岸。
“咱们不等他了?”姚青问道。
“你们顺流向下,到彭山县等我。”武岳阳说着将船帆升起。
姚青见武岳阳撩起长袍前襟,掖在腰间,急忙问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等他回来!”武岳阳说着挽起裤腿,紧跑几步,噗嗵一声跳到河里,半游半蹚上岸去。
麻耗子追出舱来,看着武岳阳爬上岸,不由得摇了摇头。
姚青忍不住出言讥讽:“你摇什么头?你觉得不该等骚猴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