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都有龙舟要参赛,他二人处理完公事,就一道来了大明湖,与他二人同行的还有朱明礼。
三皇子朱明礼是个风度卓群,常年笑容挂在脸上的人,他这人脾气随和,不会轻易对人动怒,无半分天潢贵胄的架子。只是有时待人太过热情,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萧翼,你刚从济南回来,我听说那边的清酒极佳,可有带了几坛子回来?”朱明礼笑了笑,摇着折扇问。
萧翼手上同样握了一把扇子,他也笑道:“府上倒是有几坛,我改日给三殿下送过去。”
朱明礼刚成年不久,按照惯例,是时候去自己的封地了。他在京城也有私人府邸,但长期住下去未免不合规矩。因着顾贵妃舍不得儿子的缘故,皇帝一直不曾下放圣旨。
顾长青一路沉默着,他话一向不多。
三人往观赛台这边走了过来,却在拐弯时,见一少年快步跑了过来。少年没有束发,只是用了一根竹簪子固定了墨发,随着她的一路快跑,脸色白中透着粉,稚嫩中又透着几分狡黠的窃笑。还时不时的往后张望。
顾长青第一眼就认出了是谁,他身子往一侧挪了挪。朱明礼也记得崔洛,他虽然忘记了她的名字,但这样的五官容色很难让人记不住。他也往一侧挪了一步。
这意思很明显,给她让道!
萧翼却站着没动,就等着崔洛往他身上撞上来。
待三人看见了崔洛身后不远处的吴甄剑,以及那条大黄狗时,突然明白了崔洛为什么要跑了。
可她为何还面露窃喜?!
被恶犬追逐很好玩么?
崔洛的注意力都在脚下,还有身后的吴甄剑和恶犬。她全然没有留意到已经有人等着她‘自投罗网’。
萧翼眸色微妙,他可以判断出以崔洛的速度,一时间没有被恶犬赶上的危险,而且,真到了那一刻,他有把握将她护在身后。
就当崔洛要撞上萧翼时,萧翼依然神情悠然,无半分动作。
顾长青似乎又笃定了萧翼的心思:“............”
朱明礼也面色微愣:“..........”
突然,崔洛只觉得肩头一紧,旋即身子就被人猛然间拉到一侧,她跑的太快,根本刹不住。顾长青拉住她时,她的身子又往前倾了一倾。
“你跑什么!”顾长青以长辈的口吻喝道。
崔洛这才看清了面前几人,涨红的脸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莹白。她大喘了几口气,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没过几息,吴甄剑也面带惊惧的跑了过来,看见有人在面前,他没太好意思喊出‘救命’二字。
萧翼的眸色此时晦暗不明,那恶犬扑过来时,他用手中折扇以肉眼不见的速度挡了过去。
恶犬似乎生来畏强凌弱,扑通了两下扭头就跑了。
吴甄剑大口喘着气,见崔洛与这三位贵公子关系不浅,一时间没法判断这三位究竟是何人。
崔洛站稳之后,对顾长青憨笑了两声:“表哥,幸好你在,我差点就被恶狗给追上来。”说这话时,她有意看了一眼吴甄剑。
吴甄剑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他依旧存了几分心眼。萧翼,朱明礼与顾长青几人气度不凡,锦衣玉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等气质绝非是短期之内可以练出来的。没有弄清几人底细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只能气的攥紧了拳头,瞪了崔洛几眼,解解气。
朱明礼朗笑了几声,已经很久没有碰见好玩的人和事了,“哈哈哈!咳咳......天热,恶犬难免会伤人,你这小儿算是运气好,遇见了我们。”
崔洛没有接话,她太清楚朱明礼的魅力了,能让女儿家萌生误会,心思飘然。而且,他对所有人都好。会是那种将人捧在手心的好。
顾长青已经放开了崔洛,对朱明礼,道:“三殿下,我们过去吧。”他虚手往观赛台的地方指了一指。
吴甄剑这时候彻底愣住了,也震惊了。
三殿下?!
是正得宠的顾贵妃所生的皇子?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朱明礼?
此刻,在吴甄剑的眼中,崔洛就是一派狐假虎威的模样,他这次只能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几人往观赛台走,萧翼步子缓了几步,与崔洛并肩,他斜睨了她一眼:“跑的倒是挺快!”
言罢,他就跨步往前,与朱明礼和顾长青齐肩而走了。
崔洛落在后面,她不太明白萧翼那表情和语气的意思。反正,她已经还了他一头花驴子,与他银货两讫了。崔洛一点也不想细细深究萧翼的心思。
女人心海底针,萧翼的心思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跑的快怎么了?
也算是.......本事!
*
崔洛回到了崔家席位中,吴家人陆续退场了,翻了龙舟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比最后一名还要让人丧气。
崔家的龙舟虽然也落后了,但崔老爷子心情甚好,他叹了一句:“长信侯府当真是我崔家的恩公啊。”
这个时候,洛十娘闻言,她转过脸往权贵所在处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崔洛:“........娘!注意礼数!”她提醒道。
洛十娘这才恍然大悟,她怎能去盯着人家侯爷看呢。就算是对长信侯心存无上的感激,也不能这般光明正大的看过去。
洛十娘面色微红,半是羞涩,半是惭愧,“洛儿,你方才去哪儿了?吴家的船翻了,你瞧见没?”她变脸极快,又开始沾沾自喜了。
崔洛:“........娘,儿子都看见了。”
赛龙舟,最后获胜的是承恩伯府,本来长信侯府毫无悬念会赢,但中途去堵了吴家的船只,导致了一时的船速滞后。
崔家处于中等名次,这对崔家而言,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崔老太爷大喜,当场吩咐管家,回去之后定要大赏船员。
崔洛却是不甚欢喜。
*
权贵出行总是格外的引人侧目。
这时,一身着蓝布碎发褙子的婆子在柳姨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姨娘皱着眉问那婆子:“当真是他打听洛十娘的消息?”
婆子无声的奸笑,还得意洋洋道:“千真万确,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莽夫就是一个普通的随从,在长信侯府当差罢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认得夫人的?”
管他是如何认识的呢!
柳姨娘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她在想如何揭穿洛十娘不堪的真面目!是等着东窗事发?还是提前就去崔老太太面前告状?
洛十娘失势了,她自己才能在崔家有发言权,才能为崔倩谋一门更好的亲事。思及此,柳姨娘壮了胆子,走到崔老太太跟前,看了洛十娘一眼,她面露难色,道:“老太太,夫人,妾身......妾身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崔老太太最不喜柳姨娘这个样子,若非是她生下了崔家唯一的孙女,怕是已经被遣散到庄子里去了。
一旁,洛十娘乖巧的坐在老太太身侧,给她老人家扇风,一语不发。她很不喜欢柳姨娘,一看到柳姨娘就能想起崔范的欺骗。
“说吧。”崔老太太道。柳姨娘这个妾能跟着崔家人出门一趟,也不容易,一年也就这么一回。老太太念在崔倩的份上,多少给了柳姨娘一点颜面。
柳姨娘抓住了机会,道:“老夫人,妾身说了您可别生气。还有夫人您也别介怀。妾身前阵子发现有个陌生男子四处在打听夫人的消息。这种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夫人的名声重要,妾身便一直瞒着没有说话来。没想到今个儿却让妾身无意间瞧见了那人,就在那边!”她指着萧谨严身边的随从。
崔老太太和洛十娘纷纷往那边望了过去。
而这时,萧谨严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也看了过来。先是微愣,而后很有礼数的,以一个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向崔老太太点了点头。
崔老太太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但也回以一笑。这个人她记得,她也知道是崔家的恩人。
洛十娘依旧云里雾里:“谁打听我的消息?”她从娘家出来之后,就是无亲无故了,哪里还有相识的人。桃花村的村名是不知道她与崔洛到底去了哪里。当初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崔洛身份曝光,洛十娘对旁人提及,只说自己带着女儿回杭州城娘家了。
“老太太,就是那人身边的随从!”柳姨娘又道。
“你给我住嘴!”崔老太太突然厉声喝道。一个下人怎会打听正经人家的夫人?!
怕是替主子办事的吧!
崔老太太那日在法华寺就见萧谨严看着洛十娘的眼神不太对劲。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起了旁的心思!
柳姨娘费解了,她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老太太.....妾身这都是为了夫人着想呐,咱们崔家不能......”
“我让你住嘴,听不懂么!”崔老太太再度喝道,她礼佛多年,鲜少会这般动怒。
柳姨娘愣在当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崔老太太理应怪罪洛十娘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怒骂她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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