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读书人的能耐大,可这脾性也大得有些出了圈儿。真要是搁着寻常人来访水墨梅,只怕是能进去了这张门,却又讨不着水墨梅一点好脸色了吧?
心下暗自腹诽,耳中却又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走回了院门后。伴随着那扇院门慢慢敞开,方才那妇人探出了半个身子,朝着盘膝坐在卧牛石上的相有豹柔声招呼道:“劳您久等!水先生说,请您进来说话!”
从卧牛石上一跃而下,相有豹客客气气地谢过了那妇人,这才端正了身形,迈步走进了水墨梅住着的四合院。
不大的院落中,几杆修竹点缀在院落一角。竹影婆娑之下,却是放着一口显然是有了年头的大鱼缸,养着几尾金鱼嬉戏其间。
院落中间,一株老葡萄藤顺着搭好的架子蜿蜒生长,小巴掌似的绿叶将不大的院落遮挡了小半,却又留出了一块能让人在冬日里晒太阳、晾衣裳的空地。
待客的正房中,一张八仙桌后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三支线香袅袅婷婷,正散发着淡雅的松脂芳香。而东西厢房的门口,刚刚挂上的厚蓝布门帘低垂,却把主人家的私房物事遮掩得严严实实。
背负着双手,水墨梅站在正方门前,眯着眼睛打量着相有豹,却是先朝着相有豹点了点头,这才客客气气地说道:“寒门陋规,贻笑方家!水某立此规矩,不过是闭门谢客之意而已,水某只愿做书中一蠢,实不愿浪费时间用于那些迎来送往。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将手中提着的点心交到那那妇人手中,相有豹迎着水墨梅就是一个大揖作了下去:“水先生真是太客气了!火正门中学徒相有豹,奉师门之命,冒昧打搅水先生清净,谢过水先生大礼!”
相有豹话音落处,水墨梅脸上的微笑神色却是显而易见,慢悠悠地接上了相有豹的话头:“一时兴起,玩笑言辞,还请火正门中诸位赎我唐突之罪!冒昧问一句,水某曾与纳九爷相商过的那张异兽图......不知纳九爷对这异兽图之复原,意下如何,可愿拿出异兽图共襄盛举??”
眼瞅着水墨梅那客气的笑容中掩藏不住的焦急难耐,相有豹心头不禁暗笑,脸上却是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色,朝着水墨梅和声说道:“回水先生的话,那异兽图本是我火正门中代代相传的宝物,也算得上是压箱底的玩意。照着我们掌门的意思......倒是真有些......不方便!”
微微叹息一声,水墨梅呆愣了片刻,却是再次长声叹息道:“原本......君子不夺人所爱,奈何水某心头,却是始终放不下复原这异兽图的心思!须知古籍传世,稍有差池,便是无可挽回的损失.......既然贵掌门不肯割爱,那水某只能再上门求讨了!”
似乎是对那妇人接过了相有豹手中的点心有些不满,犹豫片刻,水墨梅却又朝着那妇人略带着些责怪地说道:“贸贸然就收了人家厚礼,也不怕让人笑话我水某家中没了规矩?”
偷眼看着那妇人一脸尴尬的模样,相有豹禁不住朝着水墨梅提高了些嗓门叫道:“不知水先生打算怎么上门找我火正门中主事前辈求讨?早就听说过水先生为了求一幅碑帖,在风雪里面跪了三天......难不成,水先生也打算在我火正门堂口前来这么一出?”
侧转了身子,水墨梅却是朝着相有豹笑道:“窃书不为偷!为求做些学问,自然是要有一片痴心、一份苦心!若能把一番学问做到功德圆满,屈膝何妨?”
转悠着眼珠子,相有豹略作思忖,却是朝着水墨梅朗声笑道:“水先生您做的是大学问,可我们火正门里却都是玩的些小把戏!真要是您在我们火正门堂口前来这么一出,那我们火正门可就得叫四九城里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到时候一个没奈何......”
眉头猛然一紧,水墨梅急声朝着相有豹追问道:“怎么个......没奈何?”
摆出了一副故作愁苦的模样,相有豹唱作俱佳地朝着水墨梅苦笑道:“这没奈何么......把那异兽图残片交给您,我纳师叔肯定舍不得!可要是不给您,累得文曲星跪在火正门堂口前,这火正门又得是多大的罪过?只怕到时候,也就只能是一盆烈火,送那异兽图的残片回火正门祖师爷的手里头了!”
瞠目结舌地盯着相有豹的面孔,水墨梅愣怔了好半天,方才讶声惊叫起来:“这如何使得,那异兽图乃是贵门至宝,怎么能一烧了之,这......这将置先人与何地?!”
刻意叹了口气,相有豹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朝着水墨梅说道:“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啊?您这儿只求做学问,旁的啥都不问!就我那师叔,旁的油盐不进,十足一个倔头!平日里什么都不好,也就喜欢跟人赌斗个调教出来的玩意!上回一个不留神,好悬都要把刚整修出来的火正门堂口给押进去......”
眼睛骤然一亮,水墨梅急声朝着相有豹问道:“久闻贵派调教生灵本事高强,无出其右者,却不知贵掌门最近可又调教出些什么?”
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相有豹掰弄着手指头数算道:“左不过就是几只斗蝎、几头斗鸡,还有些犬牛鹰鼠之类的......噢,前阵子刚巧,还得了两只墨猴儿!”
听到墨猴二字,水墨梅眼前一亮:“哦,不知道贵掌门也得了两只墨猴?水某手中两只墨猴已调教数年,确有几分灵性,不知比起来如何?不若以异兽图做注,让这两对墨猴论个高下,也是一件雅事,不知贵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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