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的速度一直适当,可能是夏初然以为的适当,靠近那伙人也没用了多长时间,刁浪往车头走,那里灯黑着,因为刁浪的行进,一个个都通亮起来。
“走吧。”白玫对夏初然说,“让你看看星砂之海的客人。”
夏初然尾随白玫,刁浪已经到了列车头,这里很空,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除了两边共四扇的车窗,四周灰白,灯光很足,再往前就是关着门的驾驶室,而往后就是客乘车厢。这里独独开了一个大门,而在门外,就站着一群人。
一群人里四五个都是黑高帽黑衣服,一看就是鬼差,而另两个,一个是死相极惨的女鬼,头部凹了一块,上面污血森森,身上穿的衣服全都看不出,只有长发和飘来的香水味,让夏初然察觉她是女鬼;而另一个,是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年鬼,身体完整,面容枯瘦,他穿着黑色的布袄,中规中矩,头一直耷拉着,只有手上拿着卷起的一幅画报。
这女鬼……夏初然没敢看几眼,却觉得熟悉,再一思索,电流直冲脑门,筱安!
“好了,这次又是什么?”刁浪拦在了门里没让他们进来,神圣的地方有些人是进不得的,包括鬼差。
其中一个鬼差上前,只有他拿了引路标,应该是里面的头头,“这个女人一直想来见你,而这个老头提到了星砂之海,照例,带来请神官查看。”
刁浪上下看过,身子往门边一靠,“老人嘛留下,女人你就带走吧。”
女鬼一听顿时变得狂躁,夏初然捂住耳朵,其余两位却很泰然,鬼差拦住女鬼,刁浪出了门走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已经没办法了,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地狱鬼关太寂寞,不过不用担心,很快会有人去陪你,你等一下。”说完挥了挥手,两个鬼差就架着她离开。
“顾芸!顾芸!”女鬼刺耳的声音传进夏初然耳朵,她觉得难受,白玫瞧见了,问她怎么了,刁浪也看过来,夏初然说不清那种感觉,就说了她在喊“顾芸”,白玫先是诧异,接着浅浅笑,她明白了刁浪执意带夏初然来的原因——她的耳朵能听见鬼声。
“你们等着,老人家进来吧。”刁浪侧开身体,让老人家进来,他步履蹒跚,走的有些缓慢,鬼差们很恭敬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
刁浪将他引到桌边,自己坐到了他对面,老人鬼四下看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玫,露出吃惊的表情,双唇颤动。
“他说他见过你。”见白玫没反应,夏初然解释,这样,白玫才微微点头,手向上翻转,变出了一盏酒放于老人鬼的面前,“请吧。”
这个酒杯很奇特,玉色透亮,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水珠样,内里的酒水浑浊沸腾,一直在冒着白气,说实话,要是夏初然她才不喝呢。
“星砂之海的酒,喝一口吧,我想听你的理由,你不在星砂之海的名单上。”星海的酒,是由千万滴泪酿成,喝了鬼能通人话,不过本来都是喝客人自己的泪,这一位算特殊照顾了。
老人鬼颤巍巍地喝了一口“酒”,不知味道如何,但他说话了,“我一生杀人太多,后半辈子饱受痛苦,有人和我说,星砂之海可以洗清这些罪孽,也可以重新来过,弥补过去,我,我想,去那……”
刁浪的笑转换成了一种职业型的微笑,“那地方可不好,你不该去的。”
“哎……”老人鬼长叹气,“我手上沾染的血太多,每夜梦回都能看到我斩杀的人,我逃去深山一生未接触世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想到还是活了这么久,现在我死了,想洗清我的罪孽。”
刁浪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走他手上的那幅画,画里是花团锦簇,一群孩童嬉戏,放飞的白鸽点映蓝天,这是一个画报上的油彩画,时间还很久了。
“那时候并不是你的错,也许杀了人你会很痛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什么星砂之海七八十年未收人?那是因为这百年间是一个动乱的年代,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你为了全村而杀的山贼和来犯者,是因为你的善,不需痛苦。放心吧,即使不过星砂之海,你下辈子也会投身好人家,过得很好。”
他将油彩画塞进老人鬼的手里,轻拍他的手背,“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群孩子的笑颜,你看后面站着的女孩,虽然她不能代表全部,可也是你和你的同伴保护下来的一份子,生命得以延续,那定是某些人的付出。”
“那……”老人鬼浑浊的眼睛望向刁浪,“未来是否盛世?”
刁浪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眼神坚定,给以人鼓励,“后世定当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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