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变故之出(六千)(2 / 2)

薛姑姑哭着说道:“娘娘!娘娘您醒醒!”

卓皇后看着那雕梁画栋的房顶,何曾想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居然这样横死了。

脑海里一时间被错愕和悲痛占据,一滴眼泪未掉,可心里的伤却早已经聚流成河,她喃喃道:“元白……我的元白。”

薛姑姑是她的陪嫁,瞧着卓皇后如此,心如刀割,看着那个跪在殿中哭的肩膀直抖的小宫女,骂道:“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宫女也哭咧咧的说道:“殿下昨日午后和韩郎君去了善缘寺,而后韩郎君回府上取了什么东西回来,就瞧着寺里的小和尚还有太蝉住持都倒在了院里,而殿下……殿下躺在祈福堂,已经闭气了啊!”

她最后一句话是嚎啕出来的。

这一声像是柄刀,狠狠的将卓皇后单薄的身子戳穿,胸口处早已经是鲜血淋漓,她的指甲在冰冷的地砖上折断,指缝里流出血来。

薛姑姑忙攥住,头一涨一张的,像是被锤子敲打。

“怎么会……殿下怎么会。”

薛姑姑近乎失声。

卓皇后弓着身子,终于涌出泪来,仰头嘶喊道:“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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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圣人并没有召集朝会,只是下令让十六卫将川王的尸身带回宫里。

从贤庆门出来后,杜薄忙不迭的赶回了家中,罗衣得知了消息,正在府上等他,瞧见府门处的杜薄,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夫人!”

小蛮连忙跟上:“您小心肚子里的小主子!”

罗衣充耳不闻,川王的死讯传出来后,她震惊不已,更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人畏惧不堪。

此刻看到杜薄,那素日最瞧不起的书生,却仿佛自己的主心骨,茫茫然的跑过去,慌乱道:“杜薄。”

杜薄眼中一动,忙接住她,看着罗衣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吓坏了,伸手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罗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糟乱了一天的心终于稍微安定,抬起头来对视着他漆黑的眼,干涩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薄心里痛极,更是恨极了。

他咬紧颤抖的后槽牙,安抚着怀里的妻子。

“看来有条狗急得跳墙了。”

杜薄切齿道:“三殿下一死,咱们也……大祸临头了。”

罗衣眼中颤栗。

下意识的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杜薄一愣,低了低头,竟不知道素来强悍的罗衣竟然也会怕成这样,是因为怀了孩子后为人母的殚精?还是…到底是自己的妻。

“别怕,你先在府上,我去一趟将军府。”

杜薄说着,目视前方,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一脸绷紧的罗老爷子,那人凌眉倒竖,点了点头。

杜薄轻轻颔首,松开罗衣正准备出去,瞧见院门处有人过来,竟然是常庭的龟奴六子。

他带了一个木箱子,瞧见杜薄松了口气,又连忙看了看四周,似乎生怕路上路过的行人瞧见自己在和杜薄说话。

“公子啊,您总算回来了。”

六子将箱子放在门口,有些苦涩的笑道:“这些年来,多谢公子照顾我们常庭的生意,您这身份,其实也不便总出入那风月场合的,这些是您送给柳娘的物件儿,她说她一个肉妓不配收公子的东西,就让小的都给您送回来了。”

杜薄眉间紧皱。

这才事发,就急着和自己撇清干系吗?

六子干涩的笑道:“公子无事的话……那小的就先走了。”

杜薄怒意横生。

可又知道是自讨苦吃。

这些因利而来的东西,最后必定会因利而去。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却让人难以接受。

罢了,都是自己活该。

杜薄强压着怒火说道:“滚。”

六子如临大赦,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说完,像是逃离地府一般的跑了。

杜薄没敢回头,他不敢对视此刻的罗衣,深吸一口气,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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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门庭若市的将军府,此刻冷清的像是棺材铺,就连路上的行人见到都绕着走,杜薄赶到的时候,那大门紧闭,只有门子守着。

瞧见杜薄,门子连忙将府门打开,说道:“大夫您来了。”

杜薄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韩千年呢?”

“公子一早才回来。”门子有些焦虑的说道,“看着……不好。”

废话。

韩来和川王可是竹马之交!

杜薄二话不说的去了长鲸居,路上听说尤氏夫人已经哭的背过气去,直呼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当初让自己死了,好给川王一条活路。

杜薄听见这话,心里一刹那空悬。

当初要是尤氏夫人去了,至少川王还能活命。

没想到,竟然是一命抵一命。

没有敲门,直接进了长鲸居,站着的宋端闻声回头,瞧见杜薄,动了动薄唇,没有开口。

杜薄转头,看着案前的韩来,他狼狈不已,浑身的衣裳被昨夜的风雨打湿还没有干透,脸色惨白,唇角还有血迹,眼底腥红,一言不发。

“千年。”

杜薄轻轻的唤了一声。

韩来双手垫在下巴上,眼神直钩的盯着空荡的笔架,那上面的毛笔都被借给川王,不知道这人画没画完,就这样突然的死了。

“为什么……”

韩来声音细微,嗓子哑的厉害,那语气充满着不甘和疑惑。

“为什么会如此,明明只差一步。”

韩来抬起头,眼睛盯着杜薄,可脑子里面却全是川王死时的样子,神色痛苦的倒在地上,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可是噩梦只要晃一晃就能醒来。

川王却永远身处噩梦之中了。

“是曹家动的手。”杜薄含恨道。

韩来充耳不闻,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捧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一步之遥,我承诺过元白……要辅佐他千秋万代……”

君无归处,何以为臣。

“可是……”

韩来和痛苦纠缠不清,血红的眼睛眼泪如注:“可是……”

宋端想要说话,贝齿却突然打架。

“公子!”

她忍住喝声。

韩来猛地看她,那泪水顺着脸颊流至下巴,在青紫处悬着,啪嗒一声落在空白的宣纸上,殷出一片深色的痕迹来。

“都怪我……”

他说道:“我昨晚要是不走的话,元白也不会出事。”

韩来说着,齿关间有血沫涌出。

他心里恨的像是鬼无常。

“千年,这不怪你。”

杜薄说道。

宋端忍不住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韩来紧紧的抱住他,宋端暗惊,他抖得几乎要抱不住。

“端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元白留在那里……”

“公子。”

宋端低头冷冽道:“曹家动了杀心,就算没有昨夜的事情,他们也必定会在他处对三殿下下手。”

这一局,赵元白必死。

“你若是留在昨夜,只怕死的就不止三殿下……”

宋端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若是韩来也死了。

韩来也死了……

她闭上眼睛,漆黑中,前世的幻想大片大片的闪过。

还好韩来没事。

宋端由不得此刻的自私想法,将手臂越环越紧。

她绝对不允许韩来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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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曹纯几乎是把木门踹开的。

堂中的人齐齐回头。

曹纯神色忐忑,多有慌乱,在门槛处停滞不前。

堂内,曹琦缓缓的瞥眼过去,她端坐在旁,气态泠然,大红的衣袍仿佛漫过来的花海,淡然道:“小妹这是怎么了?”

曹纯眨了眨眼睛,看向座上的曹燮。

曹燮的脸像是沉湖的钟。

那暗暗的眸子在难以察觉之处闪烁着的光。

“纯儿,我和老大他们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曹燮的声音贴地而来。

曹纯的手在袖子里狠狠的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捻了捻,刺凉的手心里满是潮汗。

曹行垂眸,平静道:“纯儿,出去。”

曹纯看着这硕大的堂屋,里头的三个人似乎天高水远,自己离着他们像是无法企及的距离,那样的肃穆可怕。

烛台上的火苗仿佛活了过来,摇曳着影子在墙上,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着,无声中又隐隐听到尖叫,用火辣的光,将那三人笼罩在其中。

“是。”

曹纯用气声应了一句,转过身,将门合上。

轻轻一声。

她磕磕绊绊的下了台阶。

门里是地府。

门外才是人间。

曹纯往绛雪轩走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站在院门里,那拱形的墙咬着她小小的身子。

片刻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原来,瞒着自己的事。

竟然。

是谋杀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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