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下了马车,站在江畔,刘术跟在他身后,不知沈康在看些什么,又不敢问出口来,只能等着沈康开口。
观瞧着,许有一盏茶的功夫,沈康笑着道:“我虽有幸为士,却也应知晓大明百姓的生活。”
他伸手指指江上正欲撒网的渔夫,道:“若无此人,我们用不到肥美鳜鱼。”
又指指划船渡客的船夫,道:“若无此人,两岸百姓如何出行?”
沈康转眸看向江柳愖,道:“江兄,记住此情此景。您生来高贵,是因有这些人在,两相比较才有了高低贵贱。”
江柳愖抿唇,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他略有些不悦,接着道:“我们青州江家的财富地位,也是历代先人拼出来的,我若学感恩,该谢的也就是我江家祖宗,而非这些愚民。”
沈康笑笑,问道:“一人荣辱可以影响一个家族,这个道理,江兄倒是知道的透彻。”
沈康真的想要让江柳愖对黎民百姓产生敬畏之心?
他想。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似江柳愖这样的贵族子弟,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我是尊贵的,高于一切家族财富名声不如江家的人。
沈康三言两语,做不到扭转一个人的思想。但却可以让江柳愖知道,他自己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影响自己的家族。
那令他引以为傲,终生依靠的家族。
江柳愖听闻此话,似乎受到了什么震动,凝望江面的眼睛沉了沉眼皮。
沈康笑笑,接着道:“小弟来自农户,只希望江兄看看这大明的真相,而非一味高高在上,不知疾苦,不洞民生。”
江柳愖沉了沉气:“我明白了。”
顿了顿,抬起双手,拱手作揖。
正在此时,江上渔夫唱道:“鱼,何不入网?贵人薪火已备好!”
王麓操姗姗来迟,笑道:“这渔歌倒有趣。”
沈康笑着,将一手拢在嘴边,高声道:“贵人烹我,乃不入网!”
渔夫愣了愣,抬眸看看岸边,发现是个小孩子,便大笑一声,道:“乃不入网,焉能养我七尺之躯!”
沈康摇了摇头,笑着道:“此处嘈杂,渔公何不去往上游?”
嘈杂之处,鱼群定然少有活动,这谁都知道。
渔夫沉默一息,回道:“贵人取水在上游,哪个敢扰!”
沈康转眸看看江柳愖和王麓操,三人微微蹙眉,好霸道的贵人!
王麓操道:“你问他,既然上游不许捕鱼,为何不去下游?”
王麓操矜持高贵,哪能轻易高呼着与渔夫对话?
沈康高声问道:“渔公何不往下游觅生活?”笑笑,又接着道:“此处真难养您七尺之躯啊!”
渔夫笑笑,道:“下游常有河盗,若去下游,岂非我为鱼,他为网?”
河盗肆虐,贵人霸道,庶民艰难。
沈康轻叹一口气,问道:“冥鸿难借问,江鲤多沉浮。”
是说江鲤沉浮,也是说百姓苦难。
渔夫不解其意,只听得江鲤二字,连忙喜笑颜开的拎起一篓鲜活的,摇头摆尾的江鱼,道:“小公子要买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