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里自秋起至冬日将来,小规模相接数十战,各有胜负。双方谁也不敢真个全力会战,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盯着荆襄方面。要知道,曹操在荆北的大军,或可以直下荆南,但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北上迂回,或击袁军之后,或击青徐之后呢?
三江口处,虽有张合坐镇监视,但一旦真个两线开战,自也不是青徐所乐见其成的,那将让青徐彻底陷入泥潭之中。而今,曹操不动,张合五万大军也只能被拖在三江口处,由的袁、刘两家在乐安对峙,一时间僵持不下。
“主公,如今曹操陈兵荆北,累月不动,却使我军与刘季玉相持,眼看寒冬将至,冀州自去岁大旱,粮秣不足,再如此拖下去,只恐于我军不利。眼下,还当催促曹军同时发动,否则,两家结盟有何意义?若单以我方之利,此时与青徐相对,殊为不智,倒不如将兵返回,先取幽州才是上策。”
袁军大帐内,谋士审配紧皱眉头,手中抱着一杯热茶,望着杯盏中不断升腾而起的热气,向高踞上首的袁绍进言道。
对于此番两家联合,使出这声东击西之策,作为审配本是极不赞同的。刘璋虽下落不明,但一来其人经营青徐极为稳固,二来,不论少帝之事真假,此刻已然是牵扯帝位之争,冀州虽未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方,但如今借着莫须有的借口与青徐开战,实则已是被绑到了雒阳的战车之上,这绝不符合冀州的利益。
奈何袁绍好大喜功,总想与曹操相比。在曹操一番鼓动之下,趁刘璋不在,群龙无首之际而取下青徐,使他坐拥三州之地,这份诱惑,实在太大,这才有了袁军悍然向青徐发动之事。
审配这话一出,袁绍心中不喜,一旁郭图早已窥见,心中暗有主意。大袖一摆,脸现不屑道:“正南此言差矣。当今北方之势,曹操拥四州之地,我主只有冀州一地,刘璋独领青徐二州。其间孰大孰小,优势劣势一目了然。今幸得刘季玉陷于北地,正天赐良机。我若不趁势而取,难不成还要去打拥有四州之地的曹操不成?幽州边鄙之地,刘备新占,又多有公孙旧部牵绊,不足为虑。我冀州欲谋发展,此正其时也!”
审配听郭图说话,面上闪过一丝怒色,眉宇间忧色更重,待要再说,一旁逄纪暗暗扯他袖子,开声笑道:“公则误会了,我想正南公所言,非是不打,而是如今隆冬将至,粮秣不继,与其在这儿空耗相持,倒不如暂且收兵,待来年开春,收了春粮,再来战过,岂不更稳妥些?况且,曹操、刘备皆枭雄,我冀州居其中,凡事不可不防啊。”
袁绍眉头微皱,听着审配和逄纪的进言,心中也是摇摆不定。郭图偷眼觑见,心中更是不爽。田丰那厮现在不在了,自己本当可堂而皇之的坐稳首席谋主,偏偏这审正南和逄纪又冒了出来,每每总要与自己唱些反调,着实可恨。
眼下看袁绍模样,越来越有被这二人左右的迹象,长此以往,自己岂不又将沦为他人之下?这种情形,那是绝不容许发生的。
心中想到这儿,脸上做出决绝之色,霍然起身,奋然道:“二公此言,真误国误主之言!”
审配与逄纪齐齐变色,相互对望一眼,面上已是一片铁青。逄纪总想间中做和,哪知这郭图非但不领情,这话更是说的太也过分了。便是他此刻,心中也是怒不可遏。
审配本就憋气,这会儿见逄纪也是眼中怒火隐隐,哪还再忍的住,亦是起身怒道:“郭公则,你却来狂吠些什么?我等皆一片为公为主之心,何来误国之说?你自私心狭隘,总怕别人抢了你风头去,当日便步步设计,终害得元皓公差点身死,如今更是将其逼到刘璋处,你才是真个误国误主的佞臣也!”
他脾性刚烈,与田丰颇有些想象。本来一直有逄纪在旁劝着,还能将将忍着,此时放了开来,前面说的还好,只是说到后来,却将田丰一事儿拿了出来,旁边逄纪听的不由一叠声的暗暗叫苦。偷眼看去,果然见主公袁绍脸上已是一片阴云。
当日田丰一事儿,对于袁绍来说,实是奇耻大辱。他自个儿好谋无断、刚愎自用,不听田丰之言,落得个惨败收场,本想杀了田丰以免见了难看,偏偏田丰却莫名其妙的到了刘璋处,这不啻于当面掌掴他的脸面。
为了这事儿,冀州上下一度议论纷纷,让袁绍声望大跌,不知为此牵连了多少人人头落地。在整个冀州,田丰这个名字,几乎已然成为禁忌了。
而今,审配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竟尔拿田丰说事儿,便是有万般道理,到了这位主公耳朵里,只怕也全是讥讽之心了。自家这位主公外宽内忌,最是小气。这次曹操稍一撩拨,便毅然对青徐用兵,其中田丰之事,怕多半也是由头。审配此时提起,可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暗中叫苦之余,正要想法儿解套,却是已然来不及了。但见袁绍猛然一拍身前案几,霍然而起,大怒道:“审配,汝有二心乎?田丰反贼,背主忘恩,尔如今何敢为其张目?可是觉得他如今飞上了高枝,也欲学他不成?好好好,袁某便将营门为你敞开,你大可前去相投就是,某便不信,离了你们,便输给了那刘季玉?!”
他这一番发作,正是恼羞成怒,审配被他猛然一喝,初时猛省,正自暗暗后悔,但是听到后来,却是不由脸色越来越白,一个身子已然颤抖不已。
待到袁绍说完,审配大口的喘息着,只觉一口气憋在胸间,怎么也上不来,半响,终是化作一声大叫,噗的一声,已是一大口鲜血喷出,一个身子向后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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