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追追停停,曹仁连战连胜,一夜之间,直将江东军追至巴陵城方始罢手。这一战,共计连破江东大营五座,杀死杀伤江东兵卒一万五千余人,缴获旌旗、铠甲无数,曹仁大是得意。一面令人就巴陵城前下寨,将城围了,一面具表以报许都请功。
周瑜、陈到败回城中,紧闭城门,死守不出。一连数日,曹仁每日遣人于城前邀战,百般辱骂。江东众将俱皆憋气,纷纷请战,周瑜只是不准。待到最后,更下令再有言战者,斩!众人方忿忿而退。
周瑜既不肯战,却也并不后退。一面让人加强防御,一面却不停向后催促粮草物资。由是几番,城中谣言渐起,都道周瑜消极怠战,恐是对青州不满,有割据独立之心。
众将心头疑惑,不敢去寻周瑜,只得往陈到处动问。陈到却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只扔了一句话,道是主公有言,不以一时胜败论英雄,谁笑到最后才是真笑。让众人好生安抚部下,不得妄动,只听令行事就是。
众人听的迷迷糊糊,拿不准这两位主将心思,只是听闻这位陈副将,在青州极得主公赏识,当不至于真个有了二心,也只得熄了心思,各自回转。
是夜,二人对坐帐中,陈到笑道:“今初战失利,一败再败,所有罪名皆扣在公瑾头上,将军可有怨乎?”
周瑜淡淡而笑,坦然道:“叔至何必试我?胜不骄、败不馁,将之道也;分君忧、担任事,臣之道也。今周瑜身为臣属,又为三军之帅,但求却敌为主分忧,便谤涝满身,又何足道哉!”
陈到闻言肃然,恭敬的施礼道:“公真忠义之士也,陈到佩服。”
周瑜摆摆手,起身走到窗前,愿望夜色中的穹窿,心中却是苦涩。自己的心思,瞒的过天下人,却终是瞒不过青州那位主公。只怕当日定下这拖敌入泥潭的计略时,那位主公便早已算到了今日形式。
用这种方式敲打自己,让自己亲身看看众将的心中所向,便是让自己明白事不可为。只是那位主公又岂知,便在当日伯符将军重伤不醒之时,自己便已然灭了那份心思?
孙家根基太薄,两代雄主,又都笼罩在其人光环之下,不以威压,纯以情结,这种手段看似温吞,偏偏却是最难抵挡。再加上孙家二代之中,实在没有能挑起大梁者,自己就算孙武再世、子牙复生,也是无能为力了。
更何况,自己与伯符将军总角之交,又份属姻亲,如今他待伯符情至义尽,我又如何能再起别样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主公虽对自己有所提防,但眼界心胸,却也果真博大宽广。便以此次战事,之前以小败,既拖住了曹军,又借此不轻不重的点了自己,虽说有些打击自己的声望,但若后面进行顺利,何尝不是有借此树立自己威望的意思?
这般进退有余的手段把出,已是将帝王之术运用到了极致了。自己有幸,身逢乱世之中,虽多了不能与兄弟并肩开创一番基业的遗憾,但能遇此等明主,得以一展胸中抱负,青史留名,更有何求?
周瑜微不可察的轻轻吁出一口气,眼眸中忽的划过熠熠的神采,这一刻,他终是抛开所有的负累,下定决心,辅助刘璋开创一番大业。
只是当他终于想通想透这些时,却不由的猛然一惊。自己这番心绪的变化,可不正是因为眼下这种种局面,一步步循序而来?主公并未见过自己,更并未跟自己相谈过,但离着千里之外,便能将自己心思算到这般地步,周瑜霎那间只觉后背冷汗津津,心中不由的生出几丝畏惧之意。
窗外夜风轻柔,扑面清爽,煞是宜人。但迎风而立的周瑜,却是心潮起伏,只觉那风中凉意,真个是丝丝入骨。
便在城中周瑜正自满怀着敬畏的心思时,城外曹营中的曹仁,却正眉花眼笑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呢。
此番大战,连战连捷,可笑当初那个蒯异度,小心翼翼的,还一番危言耸听。要不说怎么凭着荆州水陆二十八万大军,竟尔丞相天兵一至,便就束手而降呢?因为他们全都是一帮软蛋嘛。
待到自己退了眼前的周郎,再挟大胜之威,一举而下荆南四郡,定要在丞相与百官面前,挣下一个大大的脸面。也让荆州这帮降臣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强军!
他心中痛快,不多时便喝的迷迷瞪瞪了。虽说军前禁酒,但今晚这酒却是犒军之酒,而且曹仁大将军乃是主帅,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多说个二五六的?
自觉百战百胜的曹大将军,终于用酒把自己打败了,在亲卫的扶持下,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过去。
只是睡至半夜,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静谧,随着亲卫焦急的呼喊,迷迷糊糊的曹大将军接过军士送来的急报,看了几眼后,登时浑身一阵的大汗,酒意那是半分也无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曹仁面色灰白,两眼无神的等着送来战报的军士,口中喃喃的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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