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三台河上水流湍急,一座石桥横跨两岸沟通南北,巴州别驾许绍冒雨站在石桥上查看水情,他看着脚下那又比上午高了一些的水位忧心忡忡。
“石桥有没有问题?”许绍问道,这座石桥是年初新建的要比原来那破旧的木桥耐用,不但桥面够宽也够结实,即便是沉甸甸的马车走上去都不会让人担心塌陷。
“别驾请放心,我等这几日都认真检查桥面、桥墩,没有发现开缝等异常情况。”一名身着戎服的男子回答道,他们是护桥的士兵驻扎在石桥南侧的营寨里,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检查、维护石桥。
“多用心些,石桥耗资不少,是西阳百姓往来南北的唯一通道绝不容有失!”
“是!”诸位守桥士兵郑重行了个礼,这座石桥是由州衙出面动员各处大户捐资,又组织人力物力修起来的,因为石料充足人手不缺,加上什么水泥的投入使用,修筑速度很快半年就完工。
许绍点点头随即领着随从走下石桥拐上河堤,今日他冒雨来到三台河边可不是光是为了看桥,新修筑的南岸河堤才是重中之重,自从进入雨季后许绍就睡不好觉。
为了修筑河堤征发百姓服力役,连带着战俘还有士兵总共数万人并且耗资无数,许绍作为负责人领着吏员也是呕心沥血日夜操劳,要是河堤有什么三长两短,因为承受不了大水溃堤那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此次暴雨导致三台河水位暴涨,河堤此前已经安然无恙的渡过数次大水,但是此次却和先前不同,沿堤值守的吏员数次告警说发现险情,州衙紧急调动充作劳力的战俘去抢险才堪堪补住。
“也不知道这次熬不熬得过去”许绍站在河堤上看着北岸喃喃自语,如今的三台河北岸地界已经化作一片汪洋,河水暴涨漫过河岸,连同北岸上外溢的湖水已经将地面淹没,按照刺史宇文温的话来说是启动了看海模式。
“别驾,有北岸作为泄洪之地想来南岸河堤能够保住,我等驻扎堤上日夜巡查,一旦发现险情立刻组织人手抢险,如此一来定然能够熬过去的。”有吏员说道。
“希望如此,否则南岸就不妙了。”许绍回头看着西阳城方向说道,西阳城东北郊有两个大湖,历年雨季只要雨量大就必然暴涨,不但周围农田遭殃甚至会危及州城。
今年雨季一开始这两处湖泊的水位就没低过,幸亏挖了新渠道将两处湖泊沟通,又疏浚、拓宽了原有的排水沟渠,将湖水引至三台河下游河段从巴水泄水,这样一来常年为患的湖水今年老实许多。
然而关键还在三台河南岸河堤,只要有一处河堤破口,那么汹涌而入的大水会冲进南岸汇入湖泊,到时湖水水位猛涨根本就疏通不了定然发大水,西阳城外大片农田里的庄稼若是被冲毁搞不好今年就真的绝收了。
半年时间修筑了数十里的河堤,若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但如今却是事出有因,因为修的只有半边河堤所以工程量少了一半,这就是祸水北引的方针。
三台河从西阳郡北部长江边起源,向南偏东方向的西阳城流淌,在西阳城东折向东面最后汇入巴水入长江,西阳城以及大部分已开垦的农田在三台河南岸,所以刺史宇文温决定先保南岸。
既然顶头上司愿意承担责任和骂名,那么筑堤方案也很快定下:在南岸筑堤,河堤不需要太高只要明显高过北岸就行,一到雨季有了南岸河堤的存在,可以让北岸成为泄洪区。
有了这个方案工程量自然少了些,加上不断增加充当劳力的陈军俘虏终于顺利将河堤完成,只要平安顶过今年雨季,入冬后再修筑北岸河堤那么三台河防就算是完整了。
作为祸水北引的补偿,州衙已经作出决定免掉北岸农户今年的租调,视情况决定明年的租调是否也免除,若是能顺利修起北岸河堤再开荒,那巴州的农田面积又可以扩大。
前提是南岸河堤今年能扛过大水,因为三台河走势的缘故南岸河堤反倒要承担河水冲刷,尤其是河道转向东的那个弯道处河堤更是首当其冲,而许绍正走在这段河堤上。
前方不远处河堤边是一座营寨其中驻扎着护堤人员,值守的州衙吏员也在这里住宿,这样的营寨在三台河河堤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为了守堤州衙已经全力以赴了。
一名同样带着斗笠身着蓑衣的男子站在堤上,和身边数人一起在大堤上忙碌着,见着许绍一行过来赶紧上前行礼,他已经在河堤上住了半月,许绍每次过来巡堤时都看见其督促青壮查堤的身影。
“情况如何?”许绍问道,这段河堤是高危地段,已经在前几次三台河大水中出现垮塌的情况,有鉴于此驻守的护堤人员也比别处多了两倍,用于加强堤坝的物质也多上许多。
“别驾,形势严峻,昨晚又垮了一些不过已经打上木桩投放土袋堵住,若是能熬过这几日就没事了。”
“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许绍拍拍对方的肩膀,围在面前的人们闻言笑了笑,他们是辛苦可面前这位年轻的别驾也同样辛苦,每日都能见其领人巡视河堤。
许绍正要说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忽然河堤上传来凄厉的嚎叫声,当众人听得是有人在喊“溃堤了”之后心中一凛,拔腿就向那里跑去。
只见河堤临水一处开始垮塌,外层的竹笼石墙已经没了踪影,夯得十分结实的夯土坝体直接暴露在外,此处正好是河流拐弯处的外弯,故而坝体承受着河水的不停冲刷。
连绵的雨水早已浸湿了夯土,如今护在外层的石墙已垮塌,夯土坝体哪里承受的起水流的冲刷,一股股浑浊的泥浆水将三台河面染成黄色,河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河水侵蚀开始垮塌。
“要溃堤了,快堵上!”叫喊声连带着锣声响起,营寨里冲出许多人来,他们有的手上拿着铲子、木槌、木桩等工具,有的则是提着竹笼而有的背着鼓囊囊的布袋。
“把竹笼串好赶紧扔下去!”
“你们几个,绑好绳子准备下去打木桩,其他人准备投竹笼、沙袋!”吏员们大声叫嚷着,各自分工指挥着抢险。
竹笼里装着沉甸甸的石块,布袋里是早就装好的泥土,这些都是用来填埋河堤垮塌处所需的材料,原本修堤时据说要用那神奇的水泥做成石堤,奈何产量太少而石头急切间也不足只能是夯土坝体,如此一来出现溃堤只能用这些东西来应急。
原本计划全部用河沙布袋也就是沙袋,但是制作布袋要消耗许多布所以数量不足,因为筑堤时也是用竹笼石块加木桩、夯土,所以守堤人员便准备了大量的竹笼石块备用。
数串竹笼连着里面沉甸甸的石块被投到河堤坍塌处,当务之急就是要制止夯土坝体继续垮塌,投过一轮之后数名青壮手拿大锤、扛着木桩滑下堤边来到坍塌处打桩,他们腰间缠着麻绳另一头则由岸上同伴扯着。
他们在齐腰深的泥水里两人一组开始打木桩,不顾湍急的河水冲刷一人扶桩一人奋力打桩,待得一排木桩初具规模其他人正要投放沙袋、竹笼之际,忽然一声轰鸣响起。
河堤崩塌之处现出一个漩涡,浑浊的河水打着转涌入坝上突然出现的洞窟,巨大的冲力力将打桩的青壮向着那洞窟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