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西南,几名部曲正在抢救满脸是血的杨素,他躺在地上而兜鍪已被取下,左眼处鲜血淋漓,已经初步用纱布包裹伤口,另一只眼则是怒目圆瞪。
“御辇呢?攻下来没有!”
“郎主,御辇还没有攻下。”
“再攻,对付这些人都攻不下来,你们不觉得羞耻么!!”
一名副将赶来,见着杨素如此模样欲言又止,回头看看南面的漫天尘土,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总管!周军赶来了,我军南下的骑兵正在回撤!”
杨素闻言握紧了拳头,他挣扎着起身,甩开旁人搀扶的手,用完好的右眼看向南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铁青。
那片尘土之中有两拨骑兵,一前一后的跑动,似乎后面的正在追赶前方骑兵,他勉强看清了后一拨骑兵的旗号,对方打着周字大旗。
又看了看御辇方向,周人依旧顽强的守着御辇,杨素不甘的看了看己方情况,嘴巴微张,从牙缝里蹦出话来:“撤,马上下令撤退!!”
可恶,只差那么一点点,功亏一篑!
号角声响起,隋军骑兵开始撤退,尽量带上受伤的同袍,向着西面疾驰而去,片刻之后,南面有骑兵赶来,一前一后分成两拨。
头一拨是先前南下追击的隋军骑兵,他们无心恋战,绕开官道上的人群,和己方大部队一起北逃后一拨骑兵随后赶到,却是周国的骑兵,他们大部继续追击,有一部分来到御辇处。
看着遍地尸体,骑兵们哑然无语,散布在旷野里的尸体,想来是方才遇袭时逃亡的人,被隋军骑兵肆意追杀身亡,这可怜人也就只能让人可怜了。
官道上一字排开的马车,周围都布满了尸体,那是阵亡的禁军将士、宫廷侍卫,还有背靠马车反抗的宫女、宦官以及杂役。
从沙河驿出发时,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化作冰冷的尸体,让人看了只觉惨不忍睹。
尉迟靖看着眼前的凄惨景象,颇有些愧疚之色,他的首要任务是护得皇帝安全,所以隋军即将袭击队伍之时,毫不犹豫的带着天子南撤。
其实就是逃跑,但都无所谓了,天子的安危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仪仗队里的人们,只能做阻滞隋军的草芥。
也亏得反应快,尉迟靖带着天子南撤,速度起来后隋军的追兵没办法立刻追上,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很快就来到洺水畔,留了一半人死守石桥,尉迟靖带着天子平安进入易阳城。
易阳是洺州州治,驻军兵力不少,刺史得知天子仪仗遇袭,立刻派兵北上增援,尉迟靖安顿好皇帝,也带着侍卫一起北上。
击退了洺水桥北侧的隋军骑兵,他们一路追着向北赶来,原以为仪仗队伍已经被杀得鸡犬不留,未曾料还有许多人活了下来。
让尉迟靖惊讶的就是御辇处的人们,竟然能扛下隋军进攻熬到现在,他们个个都是满身血迹,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东西当做武器,甚至连石块都有。
御辇外围一圈都是尸体,其中身着铠甲的隋兵尸体尤为醒目,尉迟靖看了看四周发现许多战马的尸体,许多隋兵面部中箭倒在地上。
御辇南侧空地上,又有一大片尸体,许多血人正在尸体堆里挑挑拣拣,有的是在抬人,有的则是在救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恶战,一场血腥的恶战,被抛下的仪仗队,大半都是手无寸铁的常人,尉迟靖无法想象这些人是如何在隋军的突袭下存活。
对了,莫非是他
尉迟靖想到一人,正是那人主动请缨留下组织防御,为天子撤退争取时间,想到当时的场面,尉迟靖也不得不佩服那人的勇气。
御辇处一群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些是禁军将士,还有几个侍卫,尉迟靖询问伤亡情况,派手下去救治伤者,但他最关心的,就是留下来组织防御的西阳郡公宇文温,也不知其生死如何。
若真的那什么了,虽说是隋军下的毒手,可朝廷总要给山南那边一些说法,光是这个就有得头痛,而尉迟靖基于个人原因,也希望对方没事。
能有如此担当,是个好样的!
一个拿着弓的男子近前,尉迟靖记得对方是宇文温的护卫头领,姓什么就不记得了,只见其右手鲜血淋淋,而弓弦上也是血迹斑斑,想来是奋力拉弓所致。
尉迟靖问宇文温情况如何,张定发领着他来到御辇旁,只见众人围在一处忙碌着,尉迟靖上前一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铺着一张布幔,一个血人躺在布幔之上,披头散发,满脸满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其人昏迷不醒,看模样当是宇文温无误。
“快,送回易阳救治!”
。。。。。。
易阳城内,一处院子里,医生正在房内给宇文温进行急救,这位大周宗室如今昏迷不醒,全身多处伤口浑身是血看起来十分恐怖,不过医生经过检查,发现没有多少致命伤。
胸前的那一处箭伤最为凶险,也亏得没有再深上一些,否者刺中心脏那即便扁鹊在世、华佗重生也无可奈何,伤口未经处理便拔箭,也是老天保佑没有导致大出血。
医生在助手的帮助下忙着给宇文温敷药止血处理伤口,房外架着几个小炉子,几人正在炉边忙碌,有熬药的有烧水的,又有人从房内出来,端着的盆子里尽是染血的纱布。
见着这些血淋淋的纱布,宇文乾铿只觉得头晕目眩,身边宦官赶紧扶住,但他一甩胳膊便要往里面冲,又被宦官拦住苦苦哀求着:“陛下,陛下!还请留步,陛下是千金之躯,可不能入那污秽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