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街头,化了妆的周法明穿梭在往来人群之中,看着熟悉的街道,他不由得心生感慨,自从四年前举家逃亡周国后,他是第一次回到建康。
“下一次来,也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了。”
周法明喃喃自语着,他在建康住的时间可不短,若不是周家被长沙王陈叔坚陷害,他们如今还好好的住在建康城。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口音,熟悉的酒肆,熟悉的秦淮河,周法明在建康城里留下了许多记忆,若不是身份所限,他还想去台城看看。
“郎君,请勿东张西望太过,免得招来关注。”
“知道,我们去西市走走。”
随从的提醒很有必要,周法明的身份不能暴露,因为对陈国来说,他一家都是叛国之人,而就在方才,他在茶肆里听来消息,周二郎周法尚,率领周国水军数次大败陈国水军。
周法尚在陈国人眼中,是为虎作伥的叛将,作为其弟要是给捉了去,怕是要游街示众,所以船队抵达建康之后,周法明本不想抛头露面的。
奈何这是曾经的“故乡”,他实在是坐不住,于是请张定发帮忙粘了个假胡须,又在面颊点了几颗痣,化了妆出来故地重游,顺便买些礼物回去。
周法明母亲陈氏是续弦,为陈国公主,四年来无不日夜思念建康,所以作为儿子,自然是要将建康城的近况打探一番,带着礼物回去孝敬母亲,然后讲述建康近况。
母亲当年常去的首饰店、胭脂水粉店还有绸缎铺自然是要去的,再买一些建康“特产”带回去,这也花不了什么钱,反正有个“金主”在,缺钱借就行了。
在西市转了一圈,大包小包拎起,路过市令官衙,只见公告栏前围了一大群人,似乎是在看什么告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周法明决定视而不见。
这种地方容易出事,他要是一出事就是大事,和某人不一样,周法明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
“建康忽传收淮南,初闻涕泪满衣裳”
有人高声念着诗句,这七言诗瞬间吸引了周法明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为其内容惊讶。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这两句诗触动了周法明,他如今青春作伴,也算是还乡,只是身份见不得光,说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听到后面的“即从京口渡天堑,欲抵洛阳向河阳”,他只觉得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首诗的作者好大的抱负,可是如今南军如此模样,哪里能攻到黄河北岸!
一时间走了神,又听得那人高声念起另一首诗,名叫“侠客行”,听着听着,许多人叫起好来,而周法明只觉得热血沸腾,一个鲜明的侠客形象在脑海中浮现。
他读过书,知道这首五言诗里用的典故,正是如此更加觉得此诗豪气万千:何人能够做出如此佳作来?
顾不得那么多,他把手上东西交给随从,挤进人群中开口问道:“请问,这诗是怎么回事?”
周法明一口纯正建康口音,所以旁人不觉有异,有热心人介绍起来:“这位郎君,昨日官军捷报传来,有人在酒肆作诗,如今贴出来给大家看呢。”
“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
他念出前一首诗的标题,这倒是颇为应景,昨日捷报传来的动静不小,他在邸店里都知道了,如今看着这首诗,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诗不错,但他更青睐那首侠客行,见着贴在告示栏上的内容,赶紧从一旁拿纸笔以便记下,拿回去和人分享。
周法明当然不可能随身带着笔墨纸砚,是告示板旁有官差备着纸墨笔砚,对方似乎早料到有人需要这东西,特地备了足够的纸笔。
“十文钱!十文钱一张纸,笔墨随便用!一人只能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