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许多人并没有面露不屑或者质疑的表情,他见状继续说道:“本官只问一个问题,这些布能当铠甲用么?”
“不能”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陈军多穿几件布衣,你们就打不过了么?”
“那怎么能!”
见着回答的人明显多了许多,杨济继续问:“大家想必都知道,黄州的布价廉物美,别处卖到每匹一百多文的布,黄州只卖八十多文,所以临近州郡的客商都来进货,陈国这边也不例外。”
“周陈两国正在打仗,按说是不该让他们入境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兵,所以呢,不许船队溯江而上,可为什么让船顺流而下?”
“因为只是布、书和一些土产,误不了事,还换回不少东西,布坊的生意好了,布价越来越低,大家说受益的是谁?”
“让敌国客商来做买卖,有人说是资敌,可大家觉得卖布卖书这是资敌么?”
“话是这么说,却要提防有人夹带粮食和铁器!”
随行充当卫队长的张须陀,和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适时插了句话:“杨司马漏了一样,还有火腿!”
在场将士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黄州的火腿那可是有名得很,美味又价廉,如今军中伙食也常见,广受将士好评。
先前他们确实有些腹诽,毕竟上头一面说要严防,一面却让船只往下游去,虽然是经商,但这不就是私通敌国么?虽然没人敢说,但心里不可能不嘀咕。
如今杨司马大庭广众的这么一说,许多人也觉得有理,陈国客商贩卖的不过是书和布,这玩意又不是铁器或粮食,说是资敌似乎有些牵强。
那些陈军多穿几件布衣,拿着一沓书就能攻破自家城池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吃啊!
见着场面为之一缓,杨济暗暗叹了口气,这种情况真是让人为难,也只能适当的做做“思想工作”了,既要让将士严守,又得适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这说法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两国交战,本就该封锁边境,结果那位倒好,居然“来者不拒”的做起买卖,这和那些狼心狗肺的晋商,勾结鞑虏祸害大明有有区别。
杨济一开始脑子是转不过弯的,宇文温当刺史时搞这种事也就罢了,毕竟要筹措军饷买粮食买盐,结果升任总管之后变本加厉。
黄州的买卖兴隆,布、书热销,而陈国客商到西阳进货,已不算是秘密,私通敌国做买卖,若按往时这名声太难听了,奈何,奈何
奈何真的是好卖,大行台肯定知道却不吭声,而宇文二郎让事实教杨济“做人”。
杨济知道光是布和书,就带动起了两个“产业链”,养活许多“从业人员”,不光如此,宇文温大力扶植猪肉产业,想出了名目繁多的菜色,硬是把黄州猪肉打响名号。
因为不缺盐,所以推广腌制猪肉、猪腿,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火腿,光是这一项,极度刺激了黄州百姓养猪。
猪肉价格大降,许多百姓偶尔都能开开荤,更别说当兵的伙食改善,不说虎林军这种另类,就是州兵和府兵,伙食里出现肉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黄州户数超三万,产业兴旺,城中熙熙攘攘,人人面上都是憧憬未来的笑容,杨济觉得宇文温这种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
“你啊,别一说到和敌国做买卖就板着个脸,本公卖的又不是情报、粮食、铁器还有人口,气鼓鼓的做什么?图样图森破!”
宇文温的话又回荡在杨济耳边,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图样图森破”什么意思。
“杨司马,请上船。”
张须陀提醒着,杨济孤身就任总管司马统领军队,不像其他人那般带有部曲,所以宇文温从虎林军中抽人手,调了一幢共三百战兵帮忙“镇场子”。
其中一队作为杨济的随身卫队,队主便是凭借军功晋升的张须陀。
几艘战船护送着总管司马一行南渡,看着滔滔江水,又看看下游那渐行渐远的帆影,杨济一时间走了神,又想起宇文温说的话来。
“如果,本公是说如果,这些廉价的布匹在陈国倾销,你觉得要户调折钱的陈国百姓,他们的日子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