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八年一月二十三日,洛阳,数辆马车在骑兵护离开南门,沿着官道向东南方向前进,坐在车厢内的李纲,正和一同南下的御正杜士峻交谈。
“西阳王平日言行或许会略微出格,文纪莫要惊诧。”
“不知正言所称略微出格,是出格到何种地步?”
杜士峻闻言干咳一声,随后问道:“不知文纪可知独脚铜人的来历?”
“独脚铜人,源出坊间流言,说的是西阳王当年在西阳城,与陈国始兴王陈叔陵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
李纲捻了捻胡须,将他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西阳王宇文温独脚铜人的名号,如今甚至连北边的晋阳都有人知道,各地南来北往的客商,把这事当奇闻异事到处传。
“那么文纪可知当年,西阳王给陈国长沙王陈叔坚发的檄文?”
“有所耳闻。”
“感觉如何?”
“全无文采。”李刚说到这里,似乎是悟出了什么,向着杜士峻拱拱手:“多谢正言解惑。”
杜士峻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杞王对文纪寄予厚望,能做西阳王府长史的,非文纪莫属了。”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其实西阳王为人不错,治军治民颇有建树,黄州能有如今的局面,多亏了西阳王呕心沥血。”
“数年时间,黄州人口翻了几番,兴修水利,有赖江防大堤,黄州新耕荒地数千顷,西阳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此事亦为朝廷诸公所知。”
李纲接过话茬,他了解到的情况,也有宇文温“好”的一面,此次既然杞王宇文亮举荐他做西阳王府长史,那么用意大概是在关键时候能把把关。
“西阳王并非不讲理之人,除了偶尔会出格,平日里都很好说话,若不是杞王实在放心不下,世子其实就能管住他。”
这可是衷心之言,能管住西阳王宇文温的人,杞王宇文亮算一个,杞王世子宇文明算半个,至于其他人,那就是无奈。
所谓的管住,不是说制止宇文温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或者制止其为所欲为、不守法度,相反,宇文温的官声很好,也没什么行为不端之举。
这位宇文二郎的品行正常,就是偶尔有些不着调,譬如当年给陈国长沙王陈叔坚发檄文,那檄文的水准简直是让人咋舌。
是宇文温不识字么?当然不是,这位不光识字,身边也有读书人,再不济也能找个乡学先生来起草檄文,结果这位就是要胡来,让人无奈至极。
宇文温已经封王,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宗室的形象,要是让人诟病宗室不着调,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得盯着,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要管,而唯一能管得住的人,就要离开山南。
今年以前,宇文亮作为山南道大行台尚书令,一直在安陆所以可以管着宇文温,可如今宇文亮身为雍州牧必定长留长安,或者到邺城公干。
接任大行台尚书令的宇文明,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不可能时时盯着宇文温,而宇文温又肩负守卫山南东大门的职责,轻易不能调离。
宇文亮就怕这位撩拨江南陈国,再搞出什么“决战西阳之巅”,最后闹出祸事。
朝廷即将对退缩蜀地的隋国用兵,有着全盘计划,不希望节外生枝,如果宇文温擅启边衅,影响了平蜀大计,引起朝野侧目,那可真是有碍观瞻。
如今宇文亮正在努力拉拢各方势力,希望能树立宗室的良好形象,如果宇文温东搞西搞坏了事,总不能一刀砍了不是?
一匹烈马,要套上笼头才好管教,杜士峻知道宇文亮要给宇文温套笼头,所以才举荐李纲去做西阳王府长史,关键时刻管一管。
是该管管了,一想着宇文温的“丰功伟绩”,杜士峻都头痛,当年敢在长安皇宫大殿上质问杨坚是不是要谋反,后来又能在邺城皇宫大殿上说昏倒就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