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寺,香客如潮,吕岳上完香之后转身离开,他作为陈国商人,在异国他乡度过了重阳节,不能与亲人团聚只能到庙里烧香许愿,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和家人平平安安。
自从初夏起到现在,吕岳已经在西阳待了数月,而何时能够回家却依旧遥遥无期。
黄州的商机很多,各处商贾想要发大财,就得有人定居西阳方便时刻进货,毕竟有些货物紧俏的很,慢了半拍很可能就抢不过别人。
别的不说,光是前不久求学社出版的古文尚书真伪初探,若不是吕岳读过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发财的机会就抓不住了。
他在求学社进了两百本古文尚书真伪初探,随后立刻运到建康,按着前几日收到的消息,天子也拿到了这本书,朝会之上让群臣传阅,散朝之后各位贵人们便派人买书,他进的这两百本书瞬间售罄,利润是进价的十余倍。
在西阳进货的陈国商人不止他一个,贩书回去卖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大家光是靠古文尚书真伪初探,就赚了一笔快钱。
西阳的书肆连书都能做成畅销货物,吕岳十分佩服,如今天下闻名的经学名家二刘都在西阳,那么意味着时刻都会有畅销书出现。
但不是谁都能抓住机会,首先得要识字,第二是要能大概估计书籍的畅销程度如何,这不是一般伙计能做到的。
贩卖货物不一定要认得太多字,因为做买卖不一定要定契约,尤其是和老关系做买卖,人情比契约要可靠得多,但是做书籍买卖就有些特别,所以只能由吕岳亲自出马。
他冒险在敌国经商,经过数年的努力已经在西阳有了人脉,能够较快的拿到各种货物,而东家那里暂时无人可以替代他,所以吕岳还得在西阳定居。
每年在西阳定居的时间,已经超过在陈国居住的时间,除了元日的前后一段时间之外,吕岳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越来越少,在西阳越来越忙。
有的同行和他情况相仿,甚至有人已经把家人带来西阳暂住,但他却不能如此,只能在西阳养了外室打发时间。
不是吕岳不想念妻儿,只是全家人都在西阳的话太危险了,因为他还身负另一个职责,那就是为陈国刺探军情。
换而言之,他是陈国细作,稍有不慎就会被一锅端,所以吕岳不敢让妻儿在此跟着自己冒险。
周国黄州总管、西阳王宇文温,行事与别人不同,居然敢半公开和敌国经商,而周国朝廷竟然当做不知道。
但这位又不会为了赚钱无底线,是一手拿钱一手拿刀,有谁敢不老实,做了经商以外的事情,宇文温还真就敢下毒手。
吕岳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以经商为掩护的陈国细作不止他一人,而如今,已经有很多人被周国官府抓了。
或许还有人隐藏得比较好,但吕岳从未试图寻找同伴,派他当细作的人是东家,朝廷有没有派人来,他是不知道的。
朝廷会派人来么?不会,对于黄州的情况,天子大概不会在意,也只有自己的东家,才会如此忧国忧民。
东家对他有恩,所以只能冒险在西阳刺探周国军情,凡事要慎之又慎,因为西阳王宇文温在城里的耳目眼线到处都是。
“客官,您点的菜上齐了。”
“再上两碟素鱼。”
“是,请客官稍候。”
一间素膳馆包厢内,吕岳看着满案素膳却没有动筷,片刻后敲门声起,是随从领着一名中年男子到来。
“吕兄,好久不见!”
“罗兄,好久不见!”
房内剩下主宾二人对坐用餐,吃的是西阳有名的素膳,谈的却不是生意经,而是当前各种小道消息。
“吕兄,有新情况,黄州的养猪场开始大规模杀猪了,我打听了一下,没见哪家豪商大规模进火腿。”
吕岳沉吟着:“大规模杀猪…猪肉腌制火腿需要时间,腌好了之后亦能放很长时间,或许是一次性大量制作,等着年底过节销售?”
“但杀的猪太多了,有的猪刚长了一年,块头也不到,商家若不是收到什么风声,怎么敢提前杀猪做准备?”
“你是说…周国极有可能在年底动兵南侵?”
“很有可能!”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重阳节之后,似乎安陆往来西阳的驿使多了许多。”
“年底事多,情有可原,不过周国连年用兵,年初方才平定蜀地,年底又要用兵,会不会太过了?他们有必要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