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很快便归纳好,一切如吴明预料的那般,这伙结成邑义的人有问题。
邑义佛社各地都有,本无奇怪之处,邑义成员有信仰弥勒的,有信仰弥陀的,也有两者兼信的,但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信仰的弥勒有些不对劲。
简而言之,最后他们是要以弥勒现世、建立人间净土的幌子,纠集信众起事,也就是要造反。
亦如汉末太平道张角、晋时天师道孙恩那样,以宗教的名义聚集信徒揭竿而起,妄图推翻朝廷建立他们所谓的理想政权。
稍有不同的是张角的太平道、孙恩的天师道源出道教,而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是以佛教的弥勒信仰为教义,这种曲解佛教教义、以此为造反理由的组织可不是首创,有前车之鉴。
元魏后期,屡有沙门以弥勒降世的名义聚众谋反,到了高齐时,青州等地亦有人以“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口号聚众谋反。
这是吴明从刘桃枝口中得知的往事,有鉴于此,他愈发对出现在西阳城里的这个邑义组织重视起来。
一如其他邑义般,这个邑义的构成没有太多异常之处,大概可分为高层、中层、基层三个阶层,因为是初创,所以人数不算多。
高层即组织者,首领名为邑主,副首领名为维那,然后负责讲授佛经的是邑师,负责化缘筹措资金的是化主。
中层即骨干人员,有负责制佛、制塔的佛主、塔主,有操办设斋、祈祷火等法事的斋主、香火、典坐、典录,他们是邑师讲经时的重要帮手。
基层就是邑人、邑子,或者清信清信男、清信女,也就是普通信徒。
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是从外地过来黄州吸收信徒的,高层和中层骨干都已经有了,缺的是信徒,他们之所以选择黄州西阳,是因为这里最近几年人口增加极快,而佛寺的力量却很薄弱。
也就是说,从做买卖的角度来看,西阳是一块前景很好却亟待开发的广阔市场,而某处的大邑义,要来这里开邑义分号。
这个大邑义是幕后主使么?不是,因为大邑义的上面,很可能还有都邑义,甚至大都邑义。
换而言之,西阳城里落网的这个邑义只是开路先锋,隶属某个居心叵测的弥勒教都邑义甚至大都邑义,是其伸向山南的一根触手而已。
被吴明抓的这几个人就是骨干,信心满满来到西阳准备有所作为,结果刚住下没几日便遭了贼,带来的一尊弥勒佛像被偷了。
那佛像有蹊跷,但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注意到,不过因为做贼心虚,他们几个还是躲到另一处地方以防万一。
精心策划、准备之后,打算在安宁寺前用“瓦钵青莲”的戏法吸引信徒,却撞见常乐坊派出来宣传“鱼龙曼延”的车队,和车队的各种惊悚表演相比,区区“瓦钵青莲”的手段根本不够看。
开门不利,但倒霉的还再后头:他们被人打闷棍抓了。
这几位“出师未捷”的倒霉鬼都已各自交代,说“上边”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先在黄州发展信徒、站稳脚跟,至于什么“揭竿而起”一类的目标,没有。
如此说来,那个神秘莫测的上级邑义派人过来发展邑义,也许只是见黄州西阳人气旺,本地的佛寺势力小,便想来“开拓市场”,吸收大量信众以便聚集钱财上供。
但对方组织结构似乎很严密,已经超过正常邑义的组织结构需要,吴明不敢掉以轻心,反倒如临大敌,因为这几个被抓的人,有些不确定的供述,说“上面那位”姓刘。
数百年来,世间无数鱼声称自己姓“刘”,想要鱼龙曼延,最后变成一条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