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东侧是邵陵城,潘子晃琢磨若敌军在城里有内应,可以先放火弄得城中大乱,然后引得他的兵马出营去救,然后来个浑水摸鱼。
然而这个计策怕是行不通,因为潘子晃分派兵马驻扎城里协防,一旦有人生事可以立刻弹压,用不着援兵,当然,若是让主力直接在城里驻军会更好。
潘子晃一开始是想让兵马入城驻扎,但邵陵城池狭小,民居杂乱无章,根本就容不下两万人驻扎,即便清理一些空地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还不如在城外扎营,临近河边也方便取水。
想到“临近河边”,潘子晃又开始琢磨起来,在河边扎营有利有弊,方便取水是最重要的,但雨季很容易被淹,而敌军若在上游筑坝蓄水,可以来一个水攻。
而乐口邵陵的上游是哪里?
从邵陵向西一百多里是叶城,叶城城北有昆水东流注入汝水,昆水以南有醴水,同样向东流淌,与汝水于邵陵乐口处交汇。
汝水过乐口后继续向南流淌,下游百余里外便是悬瓠,醴水过乐口后继续向东流淌,名为溵水或隐水,其下游百余里与颍水交汇处附近便是汝阳郡治汝阳。
乐口,是汝水、醴水交汇之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旁支小河汇集,是一个水网密集地带,所以有“洄曲”的别称,雨季很容易发大水。
敌军要想筑坝水攻,就得进军邵陵上游,而两处上游方向,西侧是叶城,西北侧是襄城,都是朝廷控制之地,距离邵陵都不过百余里,敌军不可能在汝水、醴水上游筑坝。
最近各地也没有连绵暴雨的情况,乐口处水位正常,而潘子晃所部在这里不会驻扎太久,所以想来想去,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敌军使用水攻的几率很小,所以要偷袭还得靠精兵摸营,潘子晃看着自己营寨的草图,觉得东面、南面都戒备森严,对方绝无可能轻易接近。那么就只有泅水偷袭。
要么是在汝水下游数里外,让士兵口衔尖刀逆流而上,从营寨西面登陆要么派人绕过邵陵,从乐口北面泅水南下登陆摸营。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不过潘子晃早已做了布置,让士兵在临河营栅外滩涂插满竹签,竹签阵宽度有二十余步,若真有人要偷袭,只能慢慢拔竹签,那样的话很快会被箭楼上的哨兵发现。
思来想去,潘子晃觉得自己的布置万无一失,敌军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偷袭得手,所以没必要那么疑神疑鬼。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夜,潘子晃转出帐外,只见夜色下的营地除了少数角落有零星火光,其余地方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密密麻麻的营帐,如同一个个小山包般矗立着。
鼾声此起彼伏,夜风吹过,带来汗臭、脚臭等各种味道,潘子晃对这种混合气味很熟悉,因为这就是军营的味道,带了那么多年的兵,永远也忘不了。
转入帐中,潘子晃和衣而眠,想起一幕幕往事。
他父亲是东魏勋贵,他娶了高氏公主,然后在齐国灭亡前夕投降宇文氏,而后又投入尉迟氏麾下,几经易主,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天下纷争数百年,无论南北都换了许多朝廷,再打两年仗,届时也许真的会天下太平,至于是谁坐那个御座,都无所谓了。
灯光摇曳,片刻后鼾声起,不知过了多久,油尽灯枯,大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