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时乘六龙以御天(1 / 2)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气势宏伟的长安城,为阳光所笼罩,一片明亮的朱雀御道上,闪烁着许多光芒,那是锋利而尖锐的矛头,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点点寒光。

人马具甲的骑兵,缓缓行走在御道上,身后是一辆马车,朴实而无华,披坚执锐的甲士,手持如林长矛,跟随者马车,向着前方皇宫而去。

车轮压在御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厢里,身着便服的宇文温端坐不动,听着这声音,看着透过窗帘照在地板的阳光。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三禅三让的流程已经走完,当天子第四次遣使禅让,他欣然接受,离开王府,前往皇宫受禅,而明天就是元日,新的一年,新的年号。

若以公元纪年,新的一年应该是公元五九六年,新的年号,为“明德”。

明德,光明之德,典出大学首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又有彰明德行之意,典出荀子成相:“明德慎罚,国家既治四海平。”

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尚书尧典有云: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宇文温想清楚了,自刘宋以来禅位天子不得好死的规矩,没必要照搬,他还年轻,儿子也多,没什么好怕的。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他觉得自己若是连宗亲都容不下,谈何平章百姓?又如何使得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当年的武川镇宇文家四兄弟,除了三郎宇文洛生一系断绝,其他三系,既然有可能,那就该延续下去。

手中有别人没有的大炮,还怕得要把幼儿杀掉,我有那么弱么?

想到这里,宇文温的目光坚定起来,倾听着车轮的声音,估算着距离。

从豳王府到皇宫,距离不算远,走完这条路,花费的时间不会太长。

但走完整条路,他花了将近十六年。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让宇文温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年,他不过是一个清贵的宗室,有郡公爵位,锦衣玉食,却无实权,宛若任人宰割的肥猪。

娶得如花美眷,却无力保住幸福,面对时代的狂潮,退无可退,只能逆水行舟,搏击狂风巨浪之中。

十六年弹指一挥间,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而时代,也不再是原来的时代。

本该一统天下的王朝,夭折了本该猝死的王朝,活了下来。

那么,这个死灰复燃的王朝,还能活多久?

宇文温陷入了沉思。

曾经的历史里,周隋鼎革,是以尉迟迥等人为牺牲品而结束,实际上不过数月的战争,意味着政权结构没有大变。

换句话说,是一个由关陇集团为主要成员的股份有限公司,以董事会投票表决的方式,将宇文董事长,换成了杨董事长,

公司原本的牌子“周”取下,换上新牌子“隋”,实际上公司的管理层还是那些人,问题还是那些问题。

于是,老杨、小杨先后两任董事长,苦苦支撑了三十多年,但还是没能撑住,于是董事会又从董事之中推选出了一位李董事长,取而代之。

“隋”的牌子取下,“唐”的牌子挂上,公司,还是那个公司。

说来说去,脱不掉当年西魏八柱国的体系。

八柱国之宇文泰家族,八柱国之独孤信、杨忠家族,八柱国之李虎家族,其背后,是豪强、武人、世家、高门糅合而成的关陇集团。

现在,大家齐呼“豳王天命所归”,谁知道下一次喊的口号会是什么。

宇文温想到这里,眼睛眯起来。

皇宫,就在眼前,他兴匆匆的乘车入宫,准备受禅,那么入宫之后,宫门会不会忽然关闭,然后伏兵四出?

不,不可能。

禁军,已经在他的牢牢掌握之下,所以,不可能出事。

若真有什么人奉了所谓衣带诏跳出来,宇文温会一枪射爆对方的狗头。

所以,不会有什么意外,他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两个

我能做个称职的皇帝,坐稳这个位置么?

将来,我儿子能坐稳这个位置么?

这两个问题要解决其实不难,首先,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若发生了天灾,朝廷能赈灾,若发生人祸,朝廷能平定,那他就能坐稳御座。

对于权贵们,拉一派打一派,使其相互掣肘,他百年后,儿子就能坐稳江山。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隋国不存在了,但问题依旧存在,若处理不好,杨坚父子的覆辙,同样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但再难,也得去做,宇文温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此,他已经准备好了工具。

十六年时间,他练就了一支战功赫赫的强军,这支强军的建军模式可以复制,可以以其为骨干进行扩军,而且,虎林军即将开始装备火炮。

只要自己不犯糊涂,没有人可以在军事上击败他。

十六年间,他经营起一个庞大的贸易网络,一条条商路通往四面八方,跨过高山,越过河流,穿越大海,连向远方,无数商队、船队行走其间,为他带来了大量利润。

钱袋子鼓囊囊,不算缺钱。

加上已经梳理一遍的河南、两淮、江南,基本盘有了,粮袋子也不瘪了。

十六年间,他经营起大冶制铁所,年产铁逾五百万斤,而产量还在逐年上升,在可见的将来,年产铁近千万斤不是做梦。

有兵,有铁,有钱,有粮,自己还年轻,宇文温不需要怕什么。

十六年时间,他将黄州及周边地区经营为一个规模空前的产业基地,并以此为纽带,将山南荆襄等地甚至淮西的大小势力凝聚在身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

这个集团比不上关陇集团,但初生牛犊不怕虎,集团已经有了雏形,假以时日,必然成长起来,成为他的依仗。

改变“董事会”的构成,某些董事联合起来就能轻易换董事长的事情,绝不会再出现。

十六年时间,他有了一个不是银行的银行,这个已经建立起信誉的怪物,不停吸收大量资金作为自己的力量源泉,如今正在成长。

已经消化了山南,正在消化河南、两淮、江南,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无可匹敌的怪兽。

在他的指挥下,吞噬一个又一个目标。

十六年时间,宇文温培育了一个产业集团,这个集团以办实业的作坊主为成员,以织造司为第一阶段形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这个集团,和以土地为基础的地主老财不同,厌倦了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正蠢蠢欲动,想要改变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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