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津口外一处芦苇荡,藏在芦苇丛里的一艘小船上,窦建德正与李良田交谈,此时,李良田算是主,而窦建德算是客。
昨日,李良田试图当街行刺兴禾商社的掌柜马靖,却因为恩人窦建德在场,只能临时放弃这一举动。
李良田想知道窦建德和马靖是何关系,所以让手下暗地里和窦建德联系上,今日请对方到自己藏身之处一见。
当年,李良田犯了人命,得里长窦建德相助才躲过官府搜捕,随后远走他乡,自那以后,两人是昨日第一次打照面,而今日,才是两人正式的见面。
一上来,李良田先谢了窦建德的救命之恩,又简单说了自己这几年的情况,当然,有些事情就不足为对方所知。
窦建德也说起自己和家乡情况,一番寒暄之后,李良田切入主题,问窦建德和马靖的关系到底如何。
“我与马掌柜并无过深交情,他是兴禾商社的掌柜,在清河郡到处租借土地,我可不是帮手。”
听得窦建德这么说,李良田放了心,却听对方补充:“良田,那马掌柜的手下,可不是好相与的,尤其那几个髡人,是上过战阵、杀过人见过血的,你可要小心些。”
“这个我知道。”李良田笑了笑,“干这门营生就是刀头舔血,所以来钱快。”
“良田。”窦建德看着对方,诚挚的说道:“听兄长一句话,这世道和以前不同了,没必要干这门营生。”
“兄长的好意,良田知道,可这世道哪里变了?”
李良田依旧笑着,双眼闪烁着精光:“依旧是贪官污吏欺负百姓,如今这粮价如此低,还不是狗官和奸商勾结弄出来的?什么爱民如子,谁家耶娘会逼得儿子连饭都吃不上,我呸!”
窦建德听着李良田抱怨,觉得有些惊讶,当年的李良田没什么见识,唯唯诺诺的,当时是被上门收债的恶霸欺负得不行,才暴起杀人。
可如今看来,颇有主见,也不知这几年来,对方遭遇了什么,才有了如此变化。
李良田吐了一番苦水,话题再度转回家乡,方才他听窦建德提起,说兴禾商社已经将村子大部分的土地都租了过去,不由得关心起来:“兄长,对方是不是变着法子让你租地?”
“嗯,变着法子,成日里来磨。”
“你可得当心些,这些奸商明着来若是不如意,还会玩阴招!”
窦建德闻言面色凝重起来:“此话怎讲?”
“你是不知道,他们”
李良田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开始向窦建德讲述自己知道的一些内幕消息。
自从朝廷动工开凿永济渠,随着运河河段的不断延伸,宛若苍蝇般的外地行商便蜂拥而来,恶意压低永济渠沿岸地区粮价,以至于出现了连年粮价走低的情况。
按说这样的行为官府该管,但各地官府却无动于衷,任由奸商以“谷贱伤农”的方式,欺负善良百姓。
因为粮价低,种地养不活家人,所以许多农户只能捏着鼻子和找上门来的奸商签订租约,将世代传下来的土地租出去,自己一家去做工挣钱。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毕竟土地是祖辈传下来的,即便说是租,自己也不敢租,因为奸商手段多多,谁知道哪天一觉醒来,本来是租出去的地,变成卖出去的了。
狗官和奸商勾结在一起,当时定下的租地契约,说不定哪天就变成卖地契约,毕竟这玩意一式三份,狗官和奸商手中各有一份,到时候一起伪造契约,二比一,百姓有苦也说不出。
这样的道理,没见识的百姓当然不一定会想到,各地有见识的乡贤,一早就识破了外地奸商的险恶用心,多次提醒乡亲们要小心官商勾结。
见着有人坏事,让百姓心如明镜,租地租不成,那些奸商便撕破脸,开始施展妖术、装神弄鬼,恐吓不肯租地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