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呼啸声响起,比方才座钟整点报时的声音高许多倍,划破了夜空,向四方传递着警讯。
。。。。。。
“呜呜呜”
尖锐的呼啸声中,无数青壮和士兵扛着沙袋涌上河堤,堤外是滚滚黄河水,水位远远看上去几乎要与河堤顶部持平,如果不及时用沙袋垒起高墙,水位再高些洪水就要漫过河堤,往堤内倾泻了。
吃住在河堤上的青壮,都是当地百姓,在他们身后,是自己的家乡,有村落,有农田,大家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眼见着就要丰收了,若这个时候扛不过去,一切都完了。
黄河汛期洪峰出现,于洛州孟津河段“成形”,随后呼啸东进,向下游地区汹涌而去,沿岸地区只要扛住这最大一道波浪,就能保证得本地平安。
但洪峰来势汹汹,据说洪峰的“流量”是正常了流量的七八倍,经过荧州河段时,水位短时间里提升一丈有余,惊涛骇浪拍打着两岸河堤,让堤上的人都觉得地面在颤抖。
如今洪峰逼近汴州东郡长垣地界,对于已经在河堤上奋战月余的官民而言,只要熬过这一关,就意味着家乡保住了,意味着收成保住了。
一片人声鼎沸之中,治水大使郑通挽着裤腿、脚穿草履走在泥泞的河堤上,带着佐官巡视抗洪现场,他看着周围的热火朝天,看着堤外那汹涌黄河水,眉头紧锁。
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当大家都已经尽力,就只能听天由命,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没有办法。
自入汛以来,黄河中下游地区沿岸州郡都在努力防汛、抗洪,无数吏员和青壮、驻军涌上河堤,齐心协力守堤,和洪水搏斗,熬了许久,最关键的时候到了。
洪峰来势汹汹,东郡长垣河段的水位已经很高了,虽然现在两岸河堤依旧安然无恙,但在即将到来的洪峰冲击下会不会出现决口,谁也不敢说肯定没事。
所以,按照“预案”,当长垣河段的河水水位超过安全线后,下游白马津河段就应该开闸泄洪。
东郡白马津河段堤坝,有一座四十八孔泄洪闸,只要闸门开启,大量河水便会涌入东郡北部地界,将那里化作汪洋,而洪峰必然随后削弱。
预定泄洪区之一,就是东郡北部地区,现在当地官府已经疏散百姓,只要长垣河段水位危险,郑通一声令下,开闸泄洪,就能保其他地方平安。
如果要稳妥些,另一个泄洪区也可以开闸放水,而当地百姓,也已经被官府疏散完毕。
牺牲一部分地区,保得大部分地区安全,这叫以大局为重。
但是
当洪峰逼近荧州河段时,通济渠转运司毅然将黄河船闸全部开启,拼了命开闸分洪,想要削弱洪峰,转运使李纲为此承担着巨大风险,换来的就是洪峰势头减缓。
所以,现在长垣河段的河水水位高涨,却没到需要开闸泄洪的那个水位线,这下轮到郑通纠结了。
按照预案,当长垣河段水位达到这道水位线,郑通就可以下令下游白马、滑台开闸泄洪,天子也是这意思,千叮咛万嘱咐,说“慈不掌兵”。
但水位没过这条水位线,他就不该下令,因为这意味着沿岸河堤很大概率扛得住洪水。
若不下令,洪峰即将到来,下游白马、滑台河段再不泄洪的话,整个东郡河段就只能硬扛洪峰。
而洪峰过了东郡河段,留给下游地区的反应时间也很短,会造成一连串风险。
所以,一个很刺激的二选一摆在郑通面前:开闸,还是不开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