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堵,再冒,然后管涌处越来越多,堵不胜堵。
所以堵不如疏,让水在已有的出口继续外流,只需要把水中的沙土“留下”即可,如此一来透水层中的泥沙不会被洪水大量带走,河堤的地基没那么快被掏空,为接下来的抢险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这种“围井法”,一开始许多人都不不知道,也不会做“过滤层”,是治水司的吏员到各地“突击培训”,才让大家多了个抗洪抢险的手段。
不知过了多久,现场的六个管涌“泉眼”都砌好了围井,当渗出来的水变清后,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体力接近透支的翟让顾不得泥泞,直接坐在小推车上,看着周围人群,喘着气。
本来,白马津河段是要开闸泄洪的,而官府已经提前做好了疏散,还发布公告,说从今年开始,泄洪区的租庸调免四年,并且朝廷会赔偿当地百姓部分损失。
但是并没有泄洪,于是大家都燃起了希望,希望家乡能够平安渡过这次洪水。
如果有得选,他们不想要什么赔偿,因为赔偿不可能是全额的,而农田被大水这么一淹,退水后得好几年才能恢复,种下的桑树、棉树还有各种果树,好不容易才成规模,重新来过又得花许多年。
对于作坊主和商贾而言,时间和人气最宝贵,东郡北部作为泄洪区承受大水,恢复起来需要时间,但最让人担心的是黄河年年有汛期,今年东郡泄洪,那明年呢?
若每隔三五年就泄洪,人气都散了,这实业和买卖还怎么做?
翟让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立了业,靠着商铺挣了不少钱,还买了一些地,准备继续过更好的日子,若有得选,他宁愿选在河堤上熬夜抗洪,而不是疏散到别处躲洪水。
如果能保得家乡安全,等洪峰过后,农户就能收获粮食,商贾继续开门做买卖,作坊主继续进行生产,不枉费自己大半年的辛苦。
最重要的是,这次熬过了洪峰,将来再有类似规模的洪水,东郡地界就不会成为朝廷泄洪时的首选地区。
如此,才能继续聚拢人气。
和翟让想法类似的人有很多,许多商贾和作坊主得知官府没有下令泄洪而是要硬扛洪峰,激动万分之下纷纷倾囊相助,自己筹集粮食、物资运到河堤支援抗洪。
大家的念头就只有一个:抗洪抢险,保卫家园。
如今的白马津河段大堤上,人人都知道洪峰今夜过境,那么只要大家再辛苦一下,确保大堤无事、熬到天亮,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休息间,忽然听得前方河堤处传来喧嚣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许多人在呼喊,翟让和其他同僚及青壮们听了,心中顿觉不妙。
凄厉的呼啸声响起,那是手摇式警报器的声音,震撼人心,无数的呼喊声随后响起,宛若涟漪向四周传去:“要溃堤了!要溃堤了!”
这呼喊声听在翟让耳里,心几乎停止跳动,看看左右面色惨白的同僚,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随后想起了生意兴隆的邸店,想起了新买的田地,想起了妻儿,想起了自己无数次憧憬的美好生活。
翟让只觉得热血涌上心头,脑袋都要炸开,抄起一把铁铲,振臂高呼:“乡亲们!随我去堵口!!”
许多人惊慌失措,有人甚至打算掉头就跑,被他这么一吼,大家瞬间安静下来,又有几名吏员呼喊着“守住河堤就是守住家园”,于是经过短暂的安静后,人群沸腾起来。
差点临阵脱逃的青壮们,又变回斗志昂扬的抢险勇士,拿着各种工具、推着车,举着火把,向警报响起的地方冲去。
大堤上,有无数火光向着一个地方汇集,微弱火光汇集在一起,几乎要点燃夜空。
这段被无数火把照亮的河堤,正是响起警报的地方,已有多处漏水,片刻后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原本坚固的河堤在大水中土崩瓦解,现出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