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出戏,是《打渔杀家》。(..l)
济.南府大名鼎鼎的天福隆科班的全套戏。
说起这天福隆,据说已经有近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代代相传,始终都是活跃在京津冀鲁一带的著名科班,五十年代被政府招安之后,科班里有不少名角儿都摇身一变成了山.东国立艺术学院的教授,这才在济.南府扎下根来。
可学院归学院,学生归学生,这个科班的规矩一直都没改想登台,先到戏楼子去待五年!不管你是哪个大学里出来的高材生,还是打小跟着科班学戏的,都一样!
没错,戏楼子。
此前也是曹霑请客,李谦和曹霑、郁伯俊一起去过一次戏楼子就和他前世在那些前清民国的电影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老式戏院没什么区别,一楼是戏台,戏台下面是观众席,一根一根的长条凳码着,每到开戏,满坑满谷的人,二楼和三楼都是贵宾席,有桌子,可以凭栏下眺绵延到现在的95年,这个老式的唱戏方式,已经传承了过几百年。
而且它最讲究的地方在于,整个戏楼里就没有扩音器!
别管地方大小,别管人多人少,演员得全凭肉嗓子唱,那种效果,跟听扩音器是绝对不同的两种体验嗓子亮堂的老生上去这一段高腔,能听得你好几天翻来覆去的咂摸,那叫一个回味不尽,所谓绕梁三日,大概也就这个感觉了。
所以,天福隆科班的规矩就是。必须得先在戏楼子里凭肉嗓子唱红了、唱好了,你才有资格登大舞台,然后,你才能成角儿!
李谦上一辈子是搞音乐的,京戏自然听过。但你要说有多爱,那倒真没有。他当时那个做摇滚的性子,火山一样,怎么可能按捺下心境去欣赏慢慢悠悠、咿咿呀呀的京戏?
但是,被曹霑和郁伯俊带着去了一趟戏楼子,突然的。他就迷上京戏了。
这个时代的歌曲,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都是没听过的;这个时代的现代小说,对他来说也都是完全陌生的、没看过的;这个时代的电影、电视剧,也是如此!即便是好莱坞的那些电影。也很多都是他上辈子完全没有听说过的。
所以,来到这个时空,尽管他知道自己身上携带了一整个时代的优势,但偏偏,身边所有熟悉的东西都没有了,他想重温一下《教父》,却只能在脑子里回忆那些一幕又一幕的影像和声音,他想再听一听邓丽君。却只能自己抱着吉他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他想再看一遍《四世同堂》,但是。没有……
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但是现在他现,他还有京戏。
即便是换了一个时空,京戏还是京戏,京腔京韵,锣鼓三弦。没变。
打渔杀家还是那样一出英雄戏,游龙戏凤也还是朱厚照调戏民间美女的桥段。空城计、霸王别姬、古城会、四郎探母、贵妃醉酒、定军山……
京腔京韵,是那么的美。
…………
“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l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轲,二贤弟在河下相劝与我,他叫我把打鱼的事一旦丢却。我本当不打鱼呀关门闲坐,怎奈我家贫穷无计奈何。清早起开柴扉乌鸦叫过,飞过来叫过去却是为呀何……”
天福隆班里的当家老生周隆成的唱腔飘飘摇摇,既高亢又醇厚,声声到板却又点到即止,即便是经过了扩音器,听起来还是那么的醇美甘冽,尤其当他唱到“怎奈我家贫穷无计奈何”时,那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况味,更是被他演绎得一唱三叹,如峭崖悬松,自成风骨。
一板落下,震天彩起。
包厢里,曹霑和王怀宇、李谦,也都是大声喝彩,曹林娜则是摇晃着脑袋、啪啪地鼓掌,小曹伯远兄妹俩虽然应该是还不太听得懂,不过大抵是家庭熏陶的缘故,两个小家伙都是听得聚精会神,此时也都跟着大声叫好,童稚琴音,倒也有趣。
只是……单独坐在后面桌子上的谢冰和褚冰冰,就完全融入不了这个节奏。
谢冰也听过戏,虽然京戏在南方的受众远远不如北方,但昆曲、黄梅调、越剧这些剧中,在南方的影响力一样强大,其中中国最古老的剧种昆曲更是和京戏并称北戏南曲。
这个时空跟李谦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时空虽然展方向大致相同,但在保留传统文化这一块儿上,却显然要做得更好。至少,在老百姓爱听戏、迷戏,而戏院广开、戏曲学校也遍地都是这一点,这个时空以京戏、昆曲为的各大剧种在民间所拥有的强大号召力,是李谦经历过的那个时空无论舆论怎么鼓吹保护传统文化,都拍马难及的。
随便走进一家戏楼子,三十块钱你就能听一场戏,在这个时空的这个年代,这是很多老百姓特别喜欢的一种娱乐方式,而且不只是老年人,很多年轻人也喜欢这个!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
谢冰的爸妈都不是什么资深戏迷,可风俗如此,他们也时不时的会到县城的那家戏园子里去听两出戏,谢冰由此跟着也没少听了爸妈爱听的越剧和黄梅调,像什么黄梅戏的《女驸马》,越剧的《金山战鼓》,也算是耳熟能详,想起来时,也能唱两段。
可京戏,她就完全不感兴趣了……甚至那长腔短调的,很多地方她连词儿都听不懂。
所以这个时候,所谓听戏,她也就只是呆加胡思乱想而已。
一段唱罢起锣鼓的空当儿,王怀宇转头对李谦说:“这个南曲北戏,估计你接触的还不多,要多听啊,真美!南曲的那个细腻中见真澈、柔美中现情怀。和北戏的这个高亢、奔放、洒脱……真的是百听不厌。”
李谦笑着点头,“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王怀宇闻言猛地拊掌,呵呵而笑。
谢冰和褚冰冰在后面隔了不过一两米的距离,把这俩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谢冰固然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李谦的后背看个不住,褚冰冰则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然后,她靠过去跟谢冰咬耳朵,“哎,你说他是个什么怪胎,除了你们这些漂亮女孩。我就没见他、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年轻的朋友,就整天跟一帮老头子一块儿玩!嘿,偏偏他们还真能玩到一处去!像我们家老曹,像郁少,再像这老王。他们居然也都乐意跟他一块儿玩!……我跟你说,我长那么大,第一回碰见这么怪的人!”
谢冰闻言点点头,似乎是在赞同谢冰的说法,但是,她又认真地盯着李谦的后背看了片刻,然后小声地说:“他……很有才华!应该是惺惺相惜?”
褚冰冰一边嗑瓜子一边点点头,“大概有点那么个意思!你接触少所以不知道。就我们家老曹,还有这个老王,那都是老天爷第一我第二的性子。可都对你们家这位李谦同学是青眼有加呀!当着面,我们家老曹估计是不会说什么的,可回到家里,却跟我们几个说个不停,最近这俩月,我听李谦这个名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十六岁认识他。到现在给他当了快十年小老婆了,还没见他那么夸过一个人!”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还是一个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