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盾!
新上任的将主刚喊了一声,就被一枝火箭射穿了咽喉,守军们却仿佛没有看到这幕惨剧一般,迅速伏下身体,将盾牌顶在脑袋上,就像一只只人形的山龟。
第一百九十三次攻城战,开始了……
将近落日时下了一场雨,让这场攻城战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结束。等魏军退去后,邯郸城上就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其中有刚刚加入军伍的新人,也有身经百战的老军。哭泣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为了那些死去的袍泽;燕赵慷慨悲歌之士向不畏死,可当面对这场仿佛永无休止的战争时,每一个士兵都感觉自己将永远沉沦于黑暗、永远不会再有见到光明的一天,精神上的崩溃是最可怕的。
禽滑西从堆满尸体的城头上走了下来,忽然感觉一阵疲惫。本来以他的武功,就算是经历了半年的攻防战也不至如此疲惫,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疲累;望着城上城下的数千具尸体,看着那些为了守卫邯郸重伤或者丢掉性命的墨家子弟,禽滑西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坚持的理想……
墨家‘兼爱非攻’的理想真能够实现麽?自从墨子建立了墨门,一代代的巨子和墨者为了天下和平而抛头颅洒热血,魏强赵弱,墨家就来帮助赵国,若是赵强魏弱了,他们就去帮助魏国……如此的锄强扶弱,只是希望强者达礼、弱者保身、天下人没了恃强凌弱之心,则为世界大同。可为什么墨者苦苦奋斗了百年,天下的战争不但没有因此消弥,反倒愈演愈烈呢?
长叹一声,禽滑西转头望向正在一群卫士保护下向他走来的赵成侯。
这半年来赵种表现的可圈可点,几乎每天都会走上城头指挥大军作战,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身带伤痕三十几处,光是盔甲就换了整整五副。在这半年中,禽滑西得到了他的友谊、他也得到了禽滑西足够的尊重。
“赵公……”
禽滑西微微点首,指了指城上疲惫的赵军道:“若是再没有援军到来,邯郸怕是守不到冬日来临了。”
“巨子辛苦了,赵国永远欠墨家一份情。”赵种疲惫地摇摇头:“援军不会来了……燕国中山国与赵国向有仇恨,断然不会来援、鲁宋懦弱、楚国太过遥远、齐国……”
“田因齐为君后大力整顿吏治发展经济,显见是个有为之君、意在争霸天下,他会看着赵国覆灭?赵公不是说齐国肯出兵麽?”
“齐国是出兵了,可是田忌率领的四万大军刚刚渡过黄河便在巨鹿遭到魏卫联军的袭击,齐军大败……”
赵种叹口气,双目赤红地望着禽滑西:“经此一战,田因齐是不会再派援兵了。赵国已孤立无援,唯有奋死一战!墨家对赵国已是仁至义尽,却是不该断送在这里,寡人此来,就是要劝巨子和墨家子弟离开邯郸。”
“多谢赵侯。不过墨者协守邯郸并非是为了赵国,而是为了墨家‘兼爱非攻’的理想。今天是魏国强,墨家就来帮助赵国;若是有一天赵国强了,墨家也一样会去帮助魏国,所以赵侯并不亏欠墨家什么。何况一天战事未停,便是还有转机,燕国齐国和楚国不能来援,难道赵侯忘记了还有秦国这个西陲霸主、还有那位名动天下的白子麽?”
“向秦国求助?这怎么可能……秦人虽与魏国有隙,却在河西一战后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国约;而且秦国就算倾全国之力,也不过才有十万可战精兵,这是嬴渠梁最后的本钱,他怎么舍得为赵国拼命?而且魏国攻赵,说来还是那位白子引虎东进的大手笔,秦国得此时间修养生息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破坏既定的计划?”
“呵呵,秦国要强大,所以才将祸水东引以争取时间;可我相信嬴渠梁和那位白子也不会希望看到魏国真的灭了赵国罢?赵侯请放宽心,我自有办法让嬴渠梁出兵;只需要修书一封,以墨家的名义送交白家商社,请他们代转秦国就好……”
“巨子修书一封,就能让嬴渠梁派出援兵?”
赵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这封书信……”
“书信写好后我会用铁泥封口,其中的内容就连赵公也不可知晓。因为世上可以看到这封信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嬴渠梁、一个是那位秦国的白子,否则这信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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