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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周开荒,邓名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而且这低语声变得越来越高,开始有人质疑是不是骗局,还提到闯贼、西营都绝不可信。看到李星汉保持沉默,没有附和这些质疑,邓名不知道李星汉这种表面上的中立能保持多久。
越来越大的压力让邓名感到必须要进一步取信于人,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求助周开荒:“周千总,你是如何知道的?”
邓名希望周开荒帮自己圆谎,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指望周开荒会再一次地发挥急智,度过眼下的难关。
周开荒眉头一皱,在心里嘀咕着:“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谁也不能强迫你说。那个李星汉的神情像是已经信了,他的部下闹闹哄哄,自然有领头的管着他们,把他们压下去。可你这话问的,就好象是在与我对口供,让我替你拿出一个理由。”
不过邓名既然问起,周开荒就答道:“当然知道了……”
周开荒觉得以前在重庆的大营里,邓名和袁宗第有很多对话,邓名的话里话外几乎已经承认了。
“殿下,你不是有一串宝珠吗?我们见过了……”
周开荒猛地忆起袁宗第和赵天霸对那串珠子的赞美,他们就是根据那串人间少有的珍宝猜出了邓名具有高贵的出身,谭文部这么多人也许有识货的吧?
“殿下何不把那宝珠取出,省得大家生疑。”
周开荒琢磨着邓名看来是不肯承认三皇子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确实也太过耸人听闻,引出的疑问恐怕不会比平息的少,既然袁宗第和赵天霸都把那串珠子说得那么了不起,只要对面出个有见识的不就能让大家信服了吗?
听到周开荒说到宝珠,邓名心中一松:“原来是这串珍珠!想不到我的珍珠很值钱吗?也许在这个时代,珍珠全是自然生成的,连基本的养殖技术还没有人听说过,珍珠还属于很稀罕的东西。不管怎样,全听周开荒的,先混过眼下这一关,等脱险之后再向这位李千总赔礼道歉吧。”
想到此处邓名就把那串珠子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李星汉:“李千总请看。”
李星汉的祖上是规规矩矩的普通人,可不像袁宗第或是赵天霸父亲那样参与过抢x劫王府,也没见过皇家的珍宝。他双手接过邓名的珍珠,用完全外行的眼光看去。人造珍珠因为有镀膜,所以它的表面比天然贝壳更加光彩夺目,晶莹剔透,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好东西。
“久闻好的宝珠一粒就价值连城,我别说宝珠,就是普通珠子也没见过一颗。”李星汉捧着那串珠子看了一遍,心里念叨着:“这位邓先生随便一掏就是这么大的一串,来头想必了得,也许真是一位殿下。”
想到这里,李星汉就不再多看,恭敬地双手送还那串珠子:“卑职谢殿下赐阅。”
李星汉不懂,其他人就更不懂,只是知道邓名有一件了不得的好东西,在众人叽叽喳喳的惊叹声中,邓名把这串珠子又戴到脖子上。
……
重新见过礼后,众人把大棒子和木棍收起来,士兵们坐下休息,军官们在树下围坐一圈,让邓名坐在中央。李星汉等谭部军官占了人数的一半。
“你们有多少人?”李星汉问道。
“一千二百余。”周开荒也不隐瞒。
“多少刀枪?”
“三百二十七把刀,二十把剑,四十六支长枪,十五张弓和三百多支铁头箭。”
“我们有十五把剑,二百多把刀和十一杆枪,路上捡到一些斧子(从农民家里),”李星汉听完周开荒的介绍后就主动向邓名汇报道:“还有三把火铳(三眼铳),虽然没有火药了,但还能当锤子用。”
接着又问起谭弘的防备情况,周开荒把他了解到的详细讲解了一遍,而且还说起自己的行动计划,李星汉默默点头。既然知道了邓名的身份,那么周开荒的闯关计划就不难以理解,李星汉发觉这个闯营的家伙还颇有忠义之心,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在地面上划出简易的谭弘的布防图,李星汉垂首琢磨了一阵,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说道:“等一会儿我和周兄一起冲关,让殿下和那个……那个西营的人一起走山路吧。”
“等等,”邓名一听就急了,怎么好不容易拉上了一千多援军,依旧还是要去谭弘营前送死呢?他不等周开荒开口就抢先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们可以等待时机啊。”
如果真能不去送死当然还是不死的好,李星汉就又问周开荒道:“你们有吃的么?”
周开荒摇头,昨天在树林里抓了几只小动物,捕了一些鱼,大家也就是一人分了一口,今天早都是饥肠辘辘,要是今日不战,晚上再被寒风一吹,明天就是有杀敌之心都无杀敌之力了。
这个回答在李星汉意料之中,他们这伙人同样一日没吃饭,只是想坚持着逃出险境再找东西充饥。
沉思片刻后,李星汉问道:“谭贼的营地附近有船么?”
谭弘并没有多少船,被谭诣借走了一些,剩下的几条昨日、今日都被派去下游监视文安之的动静或是用来向北岸传递消息和命令,不然周开荒和李星汉他们这两伙人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没看见,不然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周开荒立刻答道。
“应该还是会有几条,总得给信使留两条吧,或是准备遇险逃命。”李星汉喃喃说道,伸手在泥地上画着的地图上点了点谭弘大营的位置:“是不是藏在营边你们没看见?”
“谭贼挖了壕沟,还有人巡逻,我的人没法靠那么近。”周开荒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还是可能有的。”李星汉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条命都是殿下救的,入夜以后我带队潜水过去给殿下抢船,若是抢到了殿下就可以脱险,若是我们没能回来,周兄就带人攻营吧,让殿下从山路脱险。”
想不到经他们一商量,竟然把送死的方式从一种变成了两种。邓名自问,配合周开荒骗人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明军士兵脱险,而不是为了自己多一分逃生的机会――邓名当然想逃生,但他不会为了自己逃生就眼看成百上千的人去白白送死。
周开荒和李星汉看出邓名的反对之意,也知道成功的希望渺茫,不过他们都明白没有机会攻破谭弘的防御冲过去逃生。刚才周开荒和李星汉差点发生的遭遇战让他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周开荒无法有效率地指挥全军发起进攻,李星汉也是同样,而且后者军队眼下还散布在后面几里长的路上,没有全部到达。
附近的地形造成了一种对防守方极为有利的局面,进攻者能够有效利用的只有江边很窄一段的江岸,其它地方都是复杂难行,而且利于隐蔽埋伏的植被区,进攻者无法展开兵力也难以通讯指挥。就算周开荒和李星汉拥有足够的武器,沿着泥泞的江岸走上几里来到谭弘的营地前时,他们的士兵也会耗尽体力,然后毫无悬念地遭到以逸待劳的守军屠杀。
“你说我的珠子很值钱?”邓名腾地站起身急切地问周开荒道,他刚刚记起了一个脱险的典故,和眼下的形势有点像,虽然不敢说一定管用,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问完后邓名又看赵天霸:“你也这样认为吗?”
周开荒和赵天霸心想:难道你还不知道它价值连城吗?
见到两人的表情,邓名微微点头,把珠子又一次从怀里掏出来,问赵天霸道:“你的箭术怎么样?”
“稀松平常,不知殿下有何吩咐。”赵天霸一脸骄傲地表情,腰也挺得笔直,意思就是他的箭术相当了得,这也是真实情况,永历朝廷挑选他护送重要的使者来四川,不就是因为赵天霸胆大心细、武艺高强。
不过邓名却没太听懂他的客套话,对方言语和表情两者间的矛盾让他有些糊涂,就皱眉追问道:“是真的稀松平常还是你在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