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自然高举黑名单榜首,胡全才盯着那名字看了半响,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不让你碎尸万段,妻女入营,老夫誓不为人!”
虽然立下毒誓,但眼下还不是报复的好时机,胡全才只有先继续与大伙儿虚与委蛇:你们不是要赞同我的一切决定么?好,那我就决定继续向钟祥进军了。
第二天胡全才召集文武官员、幕僚商议军机,周培公首先站出来歌颂胡全才料事入神,钟祥明军势大难以力敌,应当全军退回武昌,坚守城池为上!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与会者的赞同。胡全才身为湖广总督,那养气的功夫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周培公发言期间他捻着长须,对这个年轻人频频微笑颌首,表现得对密谋集团一无所知。
等周培公发言完毕,胡全才还赞扬了他几句,但赞扬归赞扬,湖广总督还是不能同意退兵的,他指出邓名之所以能连战连捷,是因为邓名使用了妖术。
在得知钟祥明军只有几万人后,胡全才就一直在琢磨明军到底是如何迅速攻下郧阳等地的,最大的可能性有两种,一种是邓名拥有口径惊人的攻城大炮,另外一种就是他使用了妖术。
而最近逃回来的先锋官兵证明邓名确实在使用妖术,很多人都声称清军战线并没有出现断裂,但邓名一下子就带着骑兵出现在清军阵后。李世勋派回来的那个将佐虽然没有自认邓名使用妖术,但他也持同样的说法:战场两军呈胶着状态时,邓名突然从李世勋将旗后闪现出来,还一闪就闪到了李世勋身边,直接就把剑架上了李大帅的脖子。
当初领兵离开武昌时,胡全才还不能判断对方的王牌到底是妖术还是大炮,不过这难不倒足智多谋的湖广总督,对付妖术要靠秽x物、对付大炮最灵验的则是阴阵。为此胡全才下令征发武昌、汉阳的倡优随军。因为军情紧急,胡全才暗示军队也可以征发一些没有靠山、背景的寡妇。
不过对执行命令的军队来说,是不是寡妇、倡优取决于是不是付银子,很多应付不了敲诈勒索的贫家女子也被大军征发到了营中,为此胡全才更是被武昌、汉阳的缙绅指着后背痛骂——暂时还没有人敢指着胡全才的鼻子骂。
这件事也常常被反胡集团提及,胡全才知道若是此时回师,自己征发妇女随军肯定也是一桩罪过,但如果靠这些妇人破了邓名的妖术,那不但再没有人能说自己一个的不是,反倒要人人称赞胡总督的先见之明。
胡全才一反常态,否认了钟祥有十几万明军(这本是他昨天自己说的),而是坚称邓名手下最多只有四万人,其中披甲兵一万八、九(本来是一万四、五,李世勋偷袭失败自然又多了四千有盔甲的贼人),既然如此那湖广大军的实力仍然比邓名要强大,同时还有水师的协助,只要能破了邓名的妖术那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王师以顺讨逆,谁敢怀疑王师的胜利就是质疑满清的天命。
这种大帽子一扣下来,周培公等人顿时无话可说,胡总督力排众议,下令继续向钟祥前进。
不过虽然胡总督在军事会议上把周举人驳得丢盔卸甲、全无还手之力,但晚上去周举人营帐走动的人却更多。胡全才连夜修改名单,把许多人从褒奖名单上划去,转去黑名单上列席。
最让胡全才感到伤心的是,湖南巡抚张长庚也在深夜偷偷派人周培公营中,把周举人和另外几个密谋集团的积极分子找去,密谈了很久才在凌晨让他们悄悄离开。张长庚是胡全才重要的部下,多年来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胡全才甚至已经想好,若是自己有一天无法胜任湖广总督的工作,就推荐张长庚接任。
没想到怎么一个依为柱石的心腹,居然也深夜密会周培公,要不是胡总督的密探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监视周举人,说不定还发现不了张长庚也动摇了。
在与几个湖广缙绅密会后,张长庚就来找胡全才,以老朋友、老部下的身份委婉地劝他班师。若不是知道张长庚已经和密谋集团私通款曲,胡全才说不定还真会认真考虑湖南巡抚的建议,再权衡一番继续进军的利弊,但现在胡全才虽然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却是在痛骂面前这个白眼狼。
“哼,你多半是和那些湖广蛮子达成协议了吧,你负责蛊惑我回师,让湖广蛮子都能平平安安,而他们则负责支持你,向朝廷保举你,让你继承老夫的位置,由你来当这个湖广总督。”胡全才在心里暗暗发狠,等挽回了颓势后就要把张长庚这个背主忘恩的小人也收拾得生不如死:“让我现在回师,不去破除邓名的妖术,不收复失土,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你这小人肯定是不会帮老夫说一句好话的,只会跟着湖广蛮子他们一起落井下石。”
……
钟祥。
得知府城遇险,刘体纯和袁宗第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这两人军中的年轻军官和最勇敢善战的精兵们,很多人不久前才订婚,未婚妻都在钟祥,他们心里比刘体纯和袁宗第还要焦急。明军日夜兼程,飞也似地回到钟祥,看到府城平安无事后,这些明军士兵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邓名并没有立刻把俘虏释放,而是把他们尽数带回了钟祥。胡全才就在李世勋的后面,清军下一步的行动尚不知晓,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释放俘虏,让他们回去报告明军的虚实。邓名已经和贺珍说好,俘虏先交给贺珍进行甄别,那些贺珍觉得不错想留下的士兵他尽管留下,剩下的则都交给邓名。等湖广大军退去后,邓名就打算仿效先例,把这些清兵尽数遣散回家。
得知老老实实呆着就可以被释放,更有一两银子可拿后,这些清军士兵都前所未有地老实。邓名上次释放战俘的事情已经传到武昌,大家都觉得邓名既然说了,那实现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且这些清兵已经一贫如洗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好一些的衣服都被贺珍抢走了,若是不发遣散费,他们就只能乞讨回乡了。
见到贺珍送来的几千俘虏后,邓名觉得他做得实在有些太过分了,就亲自跑去贺珍的营中,要他把俘虏的衣服还给原主。贺珍则据理力争,称这些挑剩的俘虏本来的命运是当苦力干到死,或者直接扔进大坑里埋了,现在给他们留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想穿着像样的衣服未免也太贪心、太不知足了。
当然贺珍也不能让邓名为这么多俘虏提供衣服,那样他就不是从俘虏身上扒皮而是从邓名口袋里掏钱了,最后贺珍勉强同意交还一部分衣服。第二天贺珍也如约把这些东西送来,邓名查看了一番,都是贺珍用不着的破布烂衫。
刘体纯、袁宗第赶回钟祥时,看到城外有大批衣衫褴褛的男丁在河沟里捕鱼,在树林里砍柴,然后拿到军营或城门口叫卖。
等刘体纯进城后,看到城内也有不少裹着破布片、穿着草鞋的“原始人”,正在帮助钟祥的百姓修补房屋。
原来,邓名并不打算强迫这些俘虏为自己劳动,就让他们自己去做点小买卖,解决温饱。就是贺珍的手下要从这些俘虏手中拿东西,邓名也要求他们付钱,起码要用衣服或者口粮来换。
当邓名刚把大批俘虏押解回来的时候,钟祥居民看到这些衣不蔽体的男丁后都远远地围观,指指点点。钟祥一战造成大量的民居受损,周围的农民也逃散了很多,好多人的屋子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重新修整好。俘虏们第一天在树林里砍了些柴火,到城门口兜售,很快就有头脑灵光的人用很低的价钱雇他们去帮自己砍几根木料,或是做盖房子的土坯。
邓名听说了这种情况,就把这些俘虏组织起来,分成许多个施工队,帮助老百姓修补屋顶和墙壁,脱坯、砌墙、抹灰。俘虏们挣到钱可以吃饱肚子,邓名也不要他们的劳动所得,甚至还安排几个明军的军官、士兵成立了一个仲裁机构,以应付薪酬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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