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郑成功兵临城下时,虽然他当时是江宁这里最厉害的,但我绝不会因为怕他就得罪圣上。郑成功要我选边,我当然会选圣上而不会选永历天子。要是邓名现在一定要攻打江宁,逼我选边,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与他交战。但既然邓名并没有要我选边,我也不必得罪这么厉害的人物;用俘虏、银子换两江总督,这是总督大人自己的意思,我照着做就是了;而且交出一些银子就能保住江宁,圣上也不会生气,就算追究,也有总督大人顶着,我怕什么?”梁化凤笑道:“何况余新当日是什么样子?一万多军队的营地铺开了好几里地,只见打渔的不见站岗的,这种散兵游勇有什么可怕?再看看外面的邓名,营墙修得又高又厚,士兵日日操练,没有丝毫的松懈,我去招惹他干什么?能用俘虏和银子办到的事,又何必去自讨苦吃,等他自己退兵就好了。”
众人皆叹服不已。
当天下午,听说梁化凤又从藩库劫走了一些银两后,蒋国柱再也坐不住了,马上派人去邓名营中,见到邓名后直截了当地说道:“蒋巡抚愿意先把提督要的闽军将领都放回来,但希望提督愿意给一个保证。”
“保证杀了郎廷佐么?”邓名问道。
“正是。”蒋国柱的使者连忙点头:“还有剩下的二十个旗人,蒋巡抚知道提督一向言而有信,只要提督答应了此事,他就连夜把人送出城来。”
“这个我不能同意。”邓名摇了摇头:“旗人我可以答应都放了,但郎总督我不能说杀。”
使者大急,争辩道:“当初提督可是说过,只要蒋巡抚放出俘虏,提督就不会放郎廷佐活着,而且还会帮助蒋巡抚,对外宣称是郎廷佐泄露的秘旨。”
“不错,我是提出过这样的条件,不过那时梁将军刚刚回到江宁,还没有与我合作过。但贵方一拖再拖,迟迟不肯释放延平藩的人,现在郎总督和梁将军已经放归了二百多个,我岂能再杀害浪总督?”邓名摇摇头,说道:“已经太迟了,蒋巡抚和管提督错过机会了。”
“但蒋巡抚要释放的是延平藩的几位大将。”使者仍不肯放弃,极力想说服邓名同意这个条件。
“不错,所以我同意释放全部的旗人,而且同意不帮郎总督陷害蒋巡抚和管提督,但剩下的事情就要蒋巡抚和管提督自己去做了。”邓名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蒋巡抚把事情做好了,我也很愿意帮忙善后。”
“敢问提督的善后是什么意思?”使者急忙追问道。
“我的建议是:把延平藩的几位将领放还给我,我就释放所有的旗人。一天后,我就释放郎廷佐……”
“提督不可啊。”使者一听邓名要释放郎廷佐,急忙叫起来。
“听我说完!”邓名不满地哼了一声,梁化凤的使者立刻乖乖地闭嘴了,邓名继续说道:“但是放还朗总督后,我是不是立刻离开南京就要看蒋巡抚怎么做了。如果蒋巡抚给我五十万两白银,我就立刻动身离开南京,而且会把郎总督扣在手里直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再放。”
说到这里邓名停了一会儿,让使者体会自己的意思,但看到对方脸上的疑惑半天都没有完全消散后,邓名只好自己解释起来:“如果我不马上走的话,想必蒋巡抚是不敢把郎总督怎么样的吧?就算蒋巡抚想发难,估计也担心我会趁机夺城,用不了几天,等郎总督安抚好了人心,蒋巡抚也就该束手待毙了。但只要蒋巡抚送来五十万两白银,我就老老实实地退兵五十里,给蒋巡抚三天解决麻烦的时间,三天后我会再次回到南京城下,如果蒋巡抚还活着,那么我还要一百万两白银,到时候蒋巡抚要我怎么说,我就和天下人怎么说。”
邓名没有再和使者废话,让他马上回去向蒋国柱报告:“这是蒋巡抚和管提督最后的机会了,不要再错过了。”
一个时辰后,蒋国柱的使者再次来到邓名营中,告诉他今天夜里蒋国柱会把所有的被俘的闽军将领偷偷送出城,见到邓名放回的旗人后,蒋国柱就会再送来五十万两白银。
“蒋巡抚希望我什么时候退兵?”
“后天夜里,蒋巡抚需要一天时间准备,后天早上提督退兵前,也不要放了郎廷佐,还望提督不要食言。”
“我绝不会食言的,我祝蒋巡抚和管提督万事顺利,”邓名说道:“别忘了准备好后面的一百万两银子,我后天离开,五天后回来进行后面的合作。”
“多谢提督吉言,蒋巡抚一定会准备好银子,等提督回来领取。”使者接着提出了一个要求:“蒋巡抚希望提督同意我们派一队兵跟在提督的大军身后。”
“以确保我退兵而不是杀一个回马枪,”邓名点头道:“理所应当。”
送走了蒋国柱的使者后,邓名就把郎廷佐请来,对他说道:“蒋国柱已经答应,今夜把甘辉他们放还给我,要我用总督的首级去换。”
“啊。”郎廷佐大叫一声:“可是老夫已经让梁化凤放了两百人回来了,提督答应过不伤害老夫了。”
“是的,所以我没有答应蒋国柱的要求,等见到甘将军他们后,我就会把总督放回去。”
郎廷佐顿时满面春分,恭维道:“提督果然是信人。”
“不过我放总督回去后,总督不担心他们狗急跳墙,献城门给我么?”邓名狡猾地笑了一下:“总督一迈出这个大营,我就算完成了诺言,到时候若是有人献城给我,我也还是要笑纳的。”
郎廷佐顿时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挥舞着手臂似乎是想呵斥邓名,但口张开后却没有将激烈的言辞吐出,愣了片刻后,虚张声势地叫道:“南京城内还有数万忠勇官兵,就是蒋、管二贼的手下,也未必会跟着他们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但总督大人想必还是不肯冒这个险的吧?”邓名慢悠悠地说着,举起手张开了手掌:“五十万两银子,只要总督把这笔银子送来,我就再帮总督一个忙。”
“什么忙?”郎廷佐警惕地问道。
“我后天晚上趁夜退兵,总督大人可以在营里亲眼看着我军离开,然后早上突然回城,对付管、蒋二贼。”邓名提出了一个充满诱惑的建议:“只要五十万两银子,总督大人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对付那两个逆贼,为你的朝廷和皇上除去这两个心腹大患。当然,可能确实如总督大人所说,他们的手下都是忠义之士,宁可被总督杀个精光也不肯献城门给我,或者根本没机会抢下城门。不过总督大人真打算冒这个险么?”
郎廷佐沉思了一会儿,对邓名说道:“你会退兵多远?”
“五十里怎么样?一万银子一里地,公平合理。”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郎廷佐觉得其中有阴谋的味道,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因为我不看好管效忠和蒋国柱,他们有可能被总督大人摧枯拉朽地就解决了,那样我就什么也捞不到了。但总督大人不能不承认我确实可能找到机会,而我打算把这个机会卖五十万两银子。”
郎廷佐心中暗恨:“蒋国柱、管效忠,你们两个贼真是祸国殃民啊。也罢,为了替朝廷除去这个两个祸害,都已经付出这么多了,现在即将大功告成,不要功亏一篑。”
想通了以后,郎廷佐就拍板道:“好,一言为定,老夫这就让梁将军给提督送五十万两银子来。但老夫要派一队兵跟着提督的大军,保证提督确实退兵了。”
“理所应当。”邓名痛快地答应了,接着说道:“三天后我会回来,到时候总督大人还要付我一百万两银子。”
“还要一百万?凭什么?”郎廷佐顿时又愤怒了。
“这是为了帮总督说话的费用,毕竟甘将军他们最后是蒋国柱他们放回来的,我不能白帮总督大人圆谎。”邓名提醒道:“本来说我和郎总督的协议里,可是说谁放甘将军他们回来,我就帮谁说话的。”
“好吧,老夫会准备好一百万两白银的。”郎廷佐咬着后槽牙说道,但心里却是一阵冷笑:“邓名小儿啊,等我除去了蒋国柱、管效忠这两个心腹大患,还会怕你不成?莫说是答应给你一百万,就是答应给你一千万又如何?”
无论是接见蒋国柱的使者,还是与郎廷佐谈判时,张煌言、李来亨二人都全程陪同。
郎廷佐离去后,邓名看到张、李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就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李来亨避开邓名的目光,飞快地说道:“没事。”
而张煌言则张口道:“提督……”
“嗯?”邓名等着对方的下文。
但张煌言没有继续说话,想了片刻后摇头道:“我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