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以为胜券在握,所以麻痹大意。”李国英早就观察到明军对粮道的保护极为大意,大概是李来亨等人觉得粮库距离前线没有多远,而且清军已经被团团包围在城里,所以李国英没有出城袭击的可能。
李国英还注意到李来亨派去运粮的人都是简单地在脑袋上扎一根红绳作为标识,从衣服上看似乎都是苦力,没有军官、战兵在其中。夔东军这次攻打重庆,把所有的战斗人员都派到了一线,和在邓名的前世包围巫县时一模一样。李国英估计这些辅兵乃是一盘散沙,经常被军官们欺负所以习惯了逆来顺受,他当机立断,派出了一队清兵头扎红绳,化妆成明军去骚扰明军的粮道。
等到明军把主力尽数挪到城西北以后,李国英总算找到了派出敢死队的机会,他派出去的人个个穷凶极恶,伏击杀害了不少明军的运粮辅兵。正如李国英猜测的那样,夔东军各部的辅兵遇到这种事都不敢反抗,只是忍气吞声地回营报告。而夔东众将虽然互相认识,但他们的手下彼此间并不熟悉,居然被冒充明军的敌人折腾了好几天还没有明白过来。
今天下午一番激烈的吵闹后,夔东军将领们终于怀疑这里面有鬼,并不是友军之间的矛盾冲突。看到明军军官带队,大批披甲士兵向浮屠关西面的粮食仓库奔过来后,李国英的敢死队知道事情败露在即,他们就纵火焚烧了明军的粮库――清军这两天已经把明军的仓库基本上控制了,他们不但杀掉了明军的留守人员,还部署好了大量引火物,并在仓库前拼死抵抗以拖延明军救火的时间。
“如果没有川西贼,”李国英又是一声叹息:“那么夔东贼这一下就会元气大伤。他们没有粮草就会失去所有的进攻能力,只能退守巢穴等着被我们各个击破――可惜啊,可惜,他们下次就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无论是巫县之战还是重庆之战,对李国英来说偷袭明军的粮库都是孤注一掷。李国英遥望着夜色中的明军大营,轻声说道:“该你走棋了。”
……
得知粮库被烧后,聚集在李来亨大营里的夔东众将人人黑着脸,没有一个人吭声。大军距离粮库只有几里地,而且这些天一直是压着清军打,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国英竟然还敢偷袭明军的粮道,更想不到居然还被他得手了。
“李贼太卑鄙了。”良久后党守素第一个开口,他恨恨地骂道:“要是清兵敢光明正大地出来……”
党守素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要是李国英的人真穿着清军的军服出来,估计连浮屠关还没有摸到就被明军收拾了。就算清兵侥幸靠近明军的粮仓也不会被放进去,里面的守兵虽然不多,但是坚持一小会还是做得到的。毕竟仓库就设在大军的眼皮底下――要不是觉得十分安全,夔东军也不会不在粮库驻扎一队精兵。
若是一家来打重庆还好,守卫军官肯定认识自家的搬运工,可是这次是好几家的公用粮库,川西运给各家的粮食都在不远的码头下船然后存放在这里――结果就被李国英的人渗透进来钻了空子;大伙儿光想着怎么出力,尽早打下重庆然后分东西,完全没有提防清军的偷袭。就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也会认为别人肯定做准备了,不用自己操心。
“去找王光兴借些粮食吧。”李来亨垂头丧气地说道,王光兴留在嘉陵江的另外一岸,有独立的仓库。
“王光兴恐怕也没多少粮食。”袁宗第觉得这个办法不可行,李国英一把大火把夔东军的存粮烧去了八成,王光只兴给他自己的两、三千人预备了粮食,如何能供应得了五万大军?
“只有赶快让成都给我们运粮,可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就算王光兴慷慨解囊,五万大军也就还能在重庆城下多呆几天而已。
大家心里都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早撤军,赶快散伙回家,到家就有东西吃了。不过眼看重庆旦夕可得,谁也不愿意提这个“撤”字。
“打下重庆,李国英城里肯定有粮。”李来亨用力一拍桌面。自从认识了邓名后,不知不觉中这成了李来亨的一个习惯动作――现在李来亨心中的那个憋屈就别提了,和邓名纵横数省,从来只有他化妆偷袭别人的份,怎么这次会被别人化妆偷袭了呢?
“就是,打下重庆,宰了这老贼下酒!”党守素跟着大喝一声,眼看重返关中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弃。再说,要是这样灰头土脸地撤走,还不知道川西人在背后会怎么讥笑他党守素呢。
最后大家的目光再次落到袁宗第的身上,最持重的夔东军将领轻轻颌首:“李国英这两天已经先后动用了两千多汉八旗参战,偷袭粮库的都是他的死士,没有一个投降、逃跑的,他这是黔驴技穷了。正如虎帅说的,拿下了重庆我们还怕没饭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