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看了看,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若是上天能够赐给大宋一场灭国之战所需要的全部物资,就算是现在要了老夫的命,老夫也愿意啊!”
岳翻摇头道:“相公远比物资重要,物资是死的,人是活的,怎能为死物而死一国宰辅?相公言过了,其实此时,如果岳帅能够以战养战,未必不能一战而灭西贼,只是以战养战遗祸太大,剩下的党项人怕是不好统治。”
“以战养战是不可以的,西贼不是匈奴,岳帅也不能做霍去病,西贼里有能人,有好东西,对大宋是有用的,若是伤得太厉害,弄到了不死不休,那就不好了,大宋可以灭西贼朝廷,却灭不了党项一族,若是一个不好成了胶着战,深陷泥潭,那咱们就麻烦大了。”赵鼎很冷静的分析。
岳翻点头道:“所以,惟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缴获一批军用给养,也就够了,将西贼的爪子狠狠的剁掉,让他们不敢再来,咱们也能休养生息,西军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军队开始屯田,三两年下来也能提供一部分军需,四五年之后,才是剿灭西贼的最好时机。”
赵鼎沉思片刻,开口道:“陛下的意思,可能还是希望先灭掉西贼,西贼势弱,已经很久,若是拖下去,难免夜长梦多,大宋需要经略东北和北方,不能把更多的力气花费在西贼身上,西贼袭扰大宋百余年,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岳翻心中一沉,想到赵桓绝对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只有一个理由,赵桓确信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他想要至少带着一份灭国之功绩而去,至少也是一个有为之君,若是灭党项灭女真平草原之功都不在他还在的时候得到,对于呕心沥血缔造这一切的他来说,未免太过遗憾,也太不公平了。
经历过耻辱,才知道功绩有多重要,赵桓希望成为勾践式的君王,而不是一个笑话,之前的赵桓就是一个笑话,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如此耻辱,没有哪个皇帝如此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尤其还是异族人,茹毛饮血的异族人。
大宋的皇室被俘虏,女子被折辱,男子被侮辱,汉人的尊严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洗雪耻辱还不够,还要获得功绩,获得足以堵上所有人嘴巴的功绩!这样才能告诉全天下,告诉后人,大宋不是一个耻辱,大宋的皇族也不是耻辱,大宋的皇帝更不是耻辱,这是荣耀,是知耻而后勇的荣耀!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赵桓自己何尝不清楚呢?坐在小亭子里,赵桓出神地望着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好似喃喃自语般开口询问岳翻:“鹏展,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岳翻自然明白赵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种时候,让他说什么比较好呢?你是有些太贪心了,国家根本不能支撑一场大的战役,你是皇帝,你想为自己争取名望,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是以自己的名望为目标,付出国家兴盛为代价,那我绝不认同?
岳翻也知道,如果赵桓要强行开战,是做不到的,赵桓虽然强势,虽然是说一不二,但是他和赵鼎绝非曲意奉承之臣,如果赵桓强行开战,他和赵鼎一定会反对,枢密院也不会赞同,只要群臣反对,赵桓是无法开战的。
但是他可以这样说吗?可以这样做吗?
“陛下只是在做所有皇帝都想做到的事情,对于陛下来说,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怎么能算作贪心呢?如果这也能算作贪心,那么臣倒是希望陛下越贪心越好。”
赵桓闻言笑了笑,没说胡,良久,却叹了口气,低声道:“鹏展,你说,我死了以后,朝廷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呢?”
岳翻忙道:“陛下春秋鼎盛,怎能妄言身后事?这不吉利!”
赵桓摆摆手:“人命不是说说的,自己最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情况,也是自己最清楚,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才希望鹏举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做些事情,好在我死了之后,谥号,不至于太差劲,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我空有桓的名,又能有什么样的谥号呢?”
钦,是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呢?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谥号,另一个时空里的赵桓可谓是中国历史上最倒霉的几个皇帝之一,就做了一年多皇帝,却做了几十年的异族阶下囚,死都死在异国他乡,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钦”这个谥号,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寓意。
但是至少还是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子,再怎么不堪,赵桓自己的错误并不多,错的是他的父亲和六贼,赵桓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力挽狂澜,那么做出这些错事,实际上也是难以避免的,钦,只是一个凄苦之人一生的安慰罢了,避开耻辱,只谈德行,为君掩饰罢了,和徽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