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京城寂静,距离义军驻扎地较远的隔离区时不时会传出阵阵嘶叫,声音绝望而又凄厉。
隔离区边缘的一座房子,明显被妥当收拾过,做为隔离病人之所,这里有整洁的房间、绵软干净的床铺和淡淡的熏香,特意布置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屋内,木桌座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烛泪,烛光下,团子一样的幼儿紧紧依偎着母亲,嗅到熟悉的味道,睡的十分香甜。
听到儿子舒缓的气息,苏冬青酸涩的眼皮却无法合上,时不时就将手心放在壮壮的额头,试探温度。
感觉到她的触碰,壮壮靠的更紧了,将小脑袋完全抵在苏冬青的手上。
偷溜进京城的那些百姓已经全部被隔离,听吴太医说,有十几个相继染疫而死,那对向壮壮讨要食物的兄弟也有了症状,听到这个噩耗,她实在是无法入眠。
苏冬青转过头,和儿子鼻子对着鼻子,定定的看着柔嫩的脸庞,舍不得移开眼睛。
正常来讲,她不能和壮壮住在同一张床上,因为俩人都没有确定有没有感染鼠疫,苏冬青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但终究还是没有抵过儿子渴求的眼神。
最后,她带上了双层口罩和扎紧手腕的手套,躺在了儿子身边。
酷热的天气,一丝风都没有,没躺一会儿,苏冬青全身就像汗洗了一般,因为憋闷,呼吸也有些困难。
在憋闷的几乎要晕倒之时,苏冬青慢慢下了床,站在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脸,片刻后打开了房门。
门外有专门的人守着,听到动静,有人立刻凑近,在距离门口几步之外停下来,低声问道:“苏姑娘,有什么吩咐?”
苏冬青问道:“那两个兄弟怎样了?”
不用多说,门外的人也知道苏冬青口中提到的人是哪个,道:“我去吴太医那边问问,苏姑娘稍等片刻。”
苏冬青也知道半夜时分问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实在是担心。
答应下来,义军的人便立刻深入隔离区去查探,苏冬青摘下一层口罩,大口的吸了两口气,然后又回到了屋子里。
苏冬青坐在床边,眼睛不眨的看着床上酣睡的儿子,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和痛楚。
过了没多久,外头有了刻意弄出来的响动。
苏冬青起身,轻轻的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吴太医,月光照亮了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疲惫不堪。
原本只是问个情况,现在吴太医亲自来,苏冬青心脏漏掉了几拍,兀自强镇定下来,“吴大夫,是不是那俩人出了什么事?”
这种事情是无法隐瞒,也不能隐瞒的。
吴太医深深的看了苏冬青一眼,叹气道:“他们两个发病很快,怕是熬不过后天。”
好像有千斤鼓槌凿在脑袋上,苏冬青头晕目眩。
“也许是那两兄弟吃完东西回去和其他染病的人接触才遭的殃,他见壮壮时可能还没有染病……”吴太医劝慰道,“就算是他们早就中了毒,小孩子当时也挡着口鼻,不一定被传染。”
这话在苏冬青听来实在有些无力,从那两个人接触壮壮到发病,不过两天,按照鼠疫的潜伏期,很有可能他们在见到壮壮时,已经被感染了。
壮壮是带了口罩,但那简陋的口罩对于孩子的保护实在是有限,苏冬青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